趙嘉陵:我的父親母親
曹俊杰
CBN 記者
發自上海
對于67歲的趙嘉陵來說,父母既親近,卻又顯得遙遠。
他的父親趙無極,是法國藝術界的明星、當代抽象畫的翹楚,作品在全世界各大博物館都有收藏;而他的母親謝景蘭,既是法國著名的現代舞舞蹈家,亦是畫家。
趙嘉陵從事了半輩子的電腦軟件工程工作,退休后卻開始研讀藝術史。7月4日,趙嘉陵把母親謝景蘭的畢生畫作集中起來,在上海美術館為母親做首個國內藝術回顧展。
“1995年,我母親因車禍去世后,我突然覺得很后悔,我沒能與父母有更多藝術方面的溝通,對他們的藝術成就,感覺很陌生。”趙嘉陵對CBN記者說。
父母從伉儷到陌路
多年以后,當趙嘉陵重新面對母親那些充滿動感和舞蹈元素的抽象畫時,他心情復雜地說:“如果我母親不離開父親的話,我們會是非常幸福的家庭,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也少了這樣一個藝術家。
謝景蘭是趙無極的第一任妻子,兩人結識在戰火紛飛的年代,當時趙無極正在林風眠門下學畫,而謝景蘭則在學習音樂。上世紀40年代末,父母為了追尋藝術,遠赴重洋,定居在巴黎蒙帕那斯附近的綠磨坊街,與法國藝術家賈柯梅蒂、布拉克、列澤等為鄰居。
這是一對讓人羨慕的伴侶,趙無極學畫,謝景蘭習樂舞,兩人在藝術追求上有著很多共通之處。尤其是趙無極在巴黎一張畫都賣不出去的困難時期,“蘭蘭”給了他最大的支持與鼓勵,讓趙無極走向成熟。
然而1957年,謝景蘭卻決然地離開了趙無極,遷居巴黎北郊St. Ouen。次年,她改藝名“Lanlan”為“Lalan”,并與當時有“法國音樂神童”之稱的Marcel結婚。這對趙無極無疑是重大的打擊,一段時間內,趙無極在巴黎被人稱為“趙威士忌”
趙嘉陵那時還只是個孩子,留在國內。直到1979年才來到巴黎母親身邊。母親為什么與父親離婚并開始創作抽象畫?這對趙嘉陵來說,一直是未解之謎。不過看到母親早年的抽象畫作,他依稀看到了父親當年的影子。
“母親早年的書法性抽象,應該是受到父親的影響。我記得母親曾跟我說,對于父親的甲骨文抽象,她是相當欣賞的。”趙嘉陵回憶說。
事實上,趙嘉陵心底有太多的疑惑未找到答案,譬如為何母親繪畫時喜歡使用藍綠色調,譬如Marcel在與母親結婚后為什么會把小提琴鎖起來而改行做雕塑,譬如母親為何喜歡在自己創作的大幅畫作的背景下跳現代舞……
母親勾勒的藍綠世界
趙嘉陵喜歡看母親去世前幾個月拍攝的一段錄像,那當中,70歲的謝景蘭在一塊空地中步伐柔軟地跳起一段現代舞,她的背后,是她自己用墨筆勾勒的幾張大幅的水彩抽象畫。藍色與綠色,是謝景蘭喜歡用的色調。
趙嘉陵一邊看,一邊喃喃地說道:“母親每天早上都會跳這個舞,有時會跳45分鐘,她的身體可好著呢。”
1995年,母親勾勒的藍綠世界突然終止。在法國南部小鎮金合歡(Bormes Les Mimosa),一場意外的車禍讓謝景蘭永遠離開了。Marcel極為悲傷,他創作了一段段紀念Lalan的電子音樂。四年后,郁郁寡歡的Marcel也因肺癌去世。
重新整理母親留下的資料,讓趙嘉陵覺得原來母親有著那么多他不了解的一面。她的精力不可思議的充沛,不僅留下大量抽象繪畫作品,還有她的音樂、她的舞蹈。
“以前盡管我和母親住得很近,但總是各忙各的,我在巴黎、倫敦等地來回跑,所以沒有深入了解母親究竟做的藝術是什么。”他說。
重新審視母親的畫,趙嘉陵覺得母親的創作確實有著獨一無二的地方。他母親的創作勾勒成三個階段,從受父親影響開始創作書法性抽象畫,到接近寫實的水墨畫,再又重回抽象畫。
“盡管母親跟父親不再往來,但她還是非常關注父親的創作。她和Marcel都是對藝術非常有主見的人,她說藝術家應該追求自由,不該為聲名所累。父親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趙嘉陵說道。
事實上,趙無極與謝景蘭在藝術上有很多一致的觀點。比如兩人都非常喜歡宋代文人畫,尤其是夏圭和馬遠的作品,而他們對于過于雕琢的藝術作品,往往持摒棄的態度。即使在身為女子的謝景蘭的筆下,大幅的潑墨走筆也極為常見。
不過,關于母親的事情,父親趙無極并不愿多聽。兩人同住巴黎,但自從趙無極與第三任妻子弗朗索瓦·馬爾凱結合后,便再無往來。有時,當子女們說到Lanlan兩個字,趙無極甚至會生氣。
母親去世后一天,趙嘉陵妻子拿著母親的展覽畫冊,故意問趙無極覺得畫得怎么樣。趙無極端詳了一陣,說:“畫得不錯,不過不是我的畫。”趙無極并不知道那畫出自何人之手。
“父親很少評價別人的畫,那次真是意外。”趙嘉陵說道。
父親的標準:一張畫要可以呼吸
閱讀母親本身是個難事,但如果去了解名揚世界的藝術家父親,那更是一件難上加難的事情。
為了了解父親的藝術,趙嘉陵去自己所住的巴黎14區的圖書館查閱所有有關父親的資料,包括當年報紙的采訪、電臺的節目,甚至是藝術批評家的評論。
“父親是個完美主義者。”趙嘉陵說。在趙無極的畫室里,如果一幅畫好的畫沒有及時從畫室拿走的話,趙無極勢必會不斷在畫上進行修改。
而趙無極經常跟趙嘉陵說兩句話:“我一直在工作”、“我一直很成熟”。趙無極不喜歡和人談論藝術理論,他好壞的標準很簡單:一張畫要可以呼吸。至于藝術家本人,最好可以斬去自己的舌頭。
在法國藝術界一直引為美談的是,趙無極對于自己的每幅畫,都能準確地說出創作時間以及創作背景。對于每一幅畫,趙無極都把它當作自己的孩子。
有一次,趙嘉陵陪父親去蓬皮杜藝術中心看畫展。他們看到了藝術中心收藏父親的一幅畫,父親朝他擺擺手,“那是很早以前的畫了。
晚年的趙無極,仍然沒有停止創作。他在巴黎有兩個畫室,除了巴黎家中的畫室之外,在巴黎郊區還有一個小城堡,畫大畫的時候,趙無極就會選擇去那里。而在冬天的時候,趙無極一家就會選擇去法國南部蔚藍海岸邊的小鎮Saint Tropez,他在那里租下了一棟別墅,那里也有一間畫室。
不過,除了畫畫,趙無極的生活仍然很豐富多彩。每周六的下午,趙嘉陵都會開著他的捷豹,載著89歲的父親去朋友家唱歌。趙嘉陵仍然清楚記得母親當年提到父親的故事。
“當年母親在巴黎學現代舞時,把父親帶到巴黎一位音樂教授那里,父親唱了一段歌劇中的男高音,那位音樂教授都為之一震。父親在音樂上面也相當有才華,現在他畫畫時還會一邊聽著古典音樂。”趙嘉陵說道。
“父親對于名利,并不看重。比如2002年他獲得的那個法蘭西院士的稱號,一直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頭銜。父親在意的,是別人對他作品的欣賞。”趙嘉陵說道。
趙無極經常跟趙嘉陵說起的一件得意的事,是華裔科學家楊振寧的導師委托楊振寧找他買畫。那是楊振寧的老師七十大壽的時候,包括楊振寧在內的眾弟子,都不知道該給導師送一件什么禮物。結果導師對楊振寧說他最想要一件趙無極的作品。
在趙嘉陵眼里,令人敬畏的父親有時又像一個小孩。70歲時,趙無極還要自己飆車,至今仍然能一餐喝下半瓶紅酒。每次見到戶外綠色的花草樹木時,趙無極都非常興奮,“這花好看,是不是可以偷一朵?”趙無極常對他的兒子開玩笑道。
由于趙無極對色彩極為敏感,每到冬天,巴黎就成了灰蒙蒙一片,這時是趙無極情緒最不好的時候。從2006年開始,全家人都約定每年冬天來到巴黎南部的小鎮Saint Tropez度過新年。此時,趙嘉陵和妻子就會精心準備一本相冊,作為父親的新年禮物。這本相冊,記錄了過去一年父親的歡笑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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