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蘭素史克“賄賂門”發酵

2013年08月06日 10:47
來源：《法人》雜志作者：趙記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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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蘭素史克“賄賂門”發酵

在華規模最大的跨國制藥企業葛蘭素史克日前因涉嫌商業賄賂案四名高管同時被抓，引起業界關注。優時比、阿斯利康等跨國藥企在華接受調查，再次暴露出中國醫藥銷售體系漏洞和監管不足

深陷“賄賂門”的英國制藥巨頭葛蘭素史克（GSK），日前決定更換其在華重要業務部門的負責人。

7月26日，葛蘭素史克中國區公關部方芳女士接受《法人》記者電話采訪時說，對于GSK中國關于營銷模式和銷售策略是否改變，自己并不做闡述，最新的消息是自9月1日開始，現任歐洲區高級副總裁的Herve Gisserot，將擔任GSK中國/香港區處方藥及疫苗部高級副總裁和總經理。

GSK中國為達到打開藥品銷售渠道、提高藥品售價等目的，利用旅行社等渠道，采取直接行賄或贊助項目等方式，向政府部門個別官員、醫藥行業協會和基金會、醫院、醫生等大肆行賄的丑聞，一如這夏日的天氣燥熱不已。媒體在痛批外企藥業腐敗造就的成本，轉嫁給中國消費者的高藥價，葛蘭素史克賄賂案涉及面正在擴大。

外企相繼接受調查

警方檢查發現，賽諾菲、諾華公司、默克制藥和羅氏控股公司也通過這家旅行社進行掩護。跡象表明，中國可能隨時快速擴大對醫藥品市場腐敗和欺詐的查處力度。默克和羅氏均表示曾使用過“上海臨江”的服務，而默克稱在2011年結束了該旅行社的合作，當時默克使用了一套新的采購管理系統。

至此，至少有包括默克、諾華、羅氏、賽諾菲等全球知名制藥公司，在最近3年內通過同一家旅行社，進行過會議和行程安排。

在葛蘭素史克之后分別有優時比、阿斯利康等承認接受工商總局調查。

由于GSK事件中涉及商業賄賂問題，在這一事件暴露后，業內多家外資制藥公司都重新規定了醫藥代表的“銷售規矩”，包括清空郵箱等涉嫌非正常業務信息。

7月23日，英國制藥商阿斯利康稱，繼19日一名銷售員被警方帶走調查后，又有兩名上海直線經理被警方問訊。他們是被調查銷售員的經理。

此前，中國警方稱葛蘭素史克在過去6年里向700家旅行社與咨詢機構轉移了數十億元人民幣資金。

行賄已成為醫藥公司的常態營銷模式

《法人》記者獲悉，公安部上月成立的專案組已在鄭州地區抓獲GSK（中國）相關人員18名。在河南各地，GSK（中國）僅呼吸類、肝炎類兩類處方藥涉“違規銷售”，一年銷售額達到數千萬元。醫藥代表透露，GSK（中國）在對員工培訓時，重點便是培訓銷售技巧和策略，客情維護（即如何維護與醫生的關系）乃重中之重。醫藥代表根據公司提供的醫生檔案，以區域劃分有針對性地“拿下”醫生。后根據醫生開具藥品數量的多少，分別向醫生的個人賬戶打錢。

鄭州市一家曾經以銷售醫療器械為主的公司負責人張劍（化名）告訴《法人》記者：“各家醫藥公司藥品的銷售模式基本都是一樣的，都是一個路子，只不過外企的經濟實力更大一些。前些年就爆出美女醫藥代表為了讓自己家的新藥進入醫院，不惜獻身實施美人計，性賄賂從醫生到醫院院長的各等人員。”

張劍說，位于鄭州市黃河路河南省衛生廳對面豫博商務大廈和附近的寫字樓，多以醫療器械和醫藥類公司為主，河南省衛生廳周邊有河南省人民醫院、河南省腫瘤醫院、河南省胸科醫院等知名醫院。開拓期的公司離省廳近的優勢有很多，不僅便于和廳有關部門領導建立關系、便于了解最新衛生廳招標信息，也便于和附近幾家醫院交流，公司壯大后就另覓他處辦公。

“如果某個醫院有招標采購計劃，有些公司便找相關領導提前介入，就醫院采購的醫療器械產品招標文件限制在自己產品所控范圍內，從商務文件到技術和售后文件，基本以自己公司價格和技術參數為最佳標的文件。再找上兩家相關公司進行圍標。結果當然是皆大歡喜了。醫療器械和醫藥公司基本上老板都在和廳里的有些處長關系好，具體給醫生和醫院的部門領導，那都是銷售代表的事情。”張總笑著舉例子。

因看不慣醫療行業賠笑的生意，在掘得第一筆創業資金后，張劍已經成功轉行。而河南省衛生廳對面的豫博商務大廈也已拆遷，原址上將建設一座酒店式公寓、寫字樓、配套型商業主題的大廈。

資料顯示，在全國藥品行業，藥品回扣每年侵吞國家資產約7.72億元人民幣，約占全國醫藥行業全年稅收的16%。行賄成為醫藥行業“潛規則”，不僅嚴重擾亂了正常的市場秩序，更直接助推了藥品價格的虛高，加重了公眾醫療負擔。以得標價格為基準，藥品生產研發成本僅占10%，而商業賄賂成本高達60%。

GSK中國副總裁兼企業運營總經理梁宏在接受央視記者采訪時說：“跟一些政府部門打交道，需要花費一些公司里面正常無法報銷的錢，這些錢都是通過臨江旅行社拿出來的。”

“注冊方面要和藥監總局打交道，藥價上要和國家發改委打交道，進醫保要和勞社部打交道，進醫院要和各地招標辦以及醫院的院長、藥劑科主任打交道。”已經被采取刑事強制措施的梁宏挨個細數需要“打交道”的單位，而其口中的所謂“打交道”其實就是通過行賄來打點關系。

由于這些“打交道”的錢，無法出現在公司的正常賬目上，因此梁宏不得不想辦法將手上掌握的每年數億元的會議資金“變現”。

行賄已成為部分醫藥公司的一種“運營模式”。透過葛蘭素史克賄賂門，整個醫藥行業的潛規則，都需要放在陽光下曬一曬。醫藥公司、醫藥代表、醫院、醫生，甚至衛生主管單位領導，這些潛規則主角形成了利益均沾的鏈條，他們是目前醫療領域“醫藥不分、以藥養醫”模式的受益者。

藥企反腐或為聯合國反腐敗公約履約

曾提出“中國問題學”、“弱勢群體經濟學”、“公平市場經濟”等新論點的北京理工大學教授胡星斗接受《法人》記者采訪時說：“藥價高，看病難的問題是近年來提高民生生活質量的核心問題。”

“由于歷史遺留等問題，醫、藥不分家，醫生收入低。當時有個口號叫‘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說明醫生的收入較低，所以才會產生上手術臺要拿紅包等現象。基于對醫生的信任，患者對醫生開出的大量高藥價藥品不敢持有異議。醫患信息高度不對稱，患者該用什么藥、用多少藥，一般只能由醫生說了算，大部分藥品都是在醫院開的。藥品在醫院等同于商品，對于同一種療效的藥品，處方權在醫生的手中。”

“一個小感冒，你說醫生是用感康還是用白加黑？”胡星斗教授認為，由于缺乏陽光透明和有效監督，醫生的話語權過大，醫藥招標制度實際上已經淪為某種程度上的回扣比拼，最終入圍的不是藥價最便宜的而是公關最到位的。藥品的采購和銷售都成了藥企給予高額回扣的重點對象。

在胡星斗教授看來，中國最近對于葛蘭素史克以及其他國外藥企的反腐敗行動，應該是李克強經濟學的一部分，也是習近平主席關注民生的一個體現。這些將會是醫改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和應對中國加入聯合國反腐敗公約履約審議的具體體現。

胡星斗教授分析：“我國對于受賄行為的監管法律對藥企的處罰力度過輕，對醫院和執業醫師的這方面管理出現了漏洞。目前的懲處力度還遠遠不夠。改革現行醫療體系也是必須的，比如加強醫療保險制度，對醫院實行管辦分離，提高醫生收入等等。做到醫、藥分家將有助于從根本上防止醫療商業腐敗。”

胡星斗告訴《法人》記者，今年也是中國自加入《聯合國反腐敗公約》（以下簡稱公約）以來首次接受對公約實施情況的審議。

對中國的審議預計今年7月啟動，中國香港特區和澳門特區將與內地共同接受審議。審議集中在《公約》第三章定罪和執法，以及第四章國際合作的實施情況。

此前的2005年10月27日，中國第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八次會議以全票通過，決定批準加入《聯合國反腐敗公約》，該公約于2006年2月生效，并適用于中國香港和中國澳門特區。

值得關注的是，6月28日中央紀委副書記、監察部部長兼國家預防腐敗局局長、研究實施《公約》工作協調小組組長黃樹賢在研究實施《聯合國反腐敗公約》工作協調小組召開第六次全體會議會上指出，我國國內法律法規與《公約》規定基本實現銜接，促進了反腐倡廉建設深入開展。

藥企反腐有助降低藥價促進醫改

輿論認為，此次反腐敗行動將延伸到其他國內涉外商業領域，并會引導藥價降低。

國家衛計委日前公開表態，堅決支持配合司法機關查處醫藥購銷領域商業賄賂案件，對司法機關認定的行賄企業和個人記入“黑名單”。

“從公安部通告葛蘭素史克四名高管被控到衛計委召開專項會議審議并通過了《2013年糾正醫藥購銷和醫療服務中不正之風專項治理工作實施意見》，加上國家稅務總局對醫藥行業的專項調查，還有國家發改委鼓勵發揮社會力量監督藥品價格，一系列的組合拳打向醫藥行業的軟肋。”一位觀察人士對《法人》記者說。

事實上，公安、國稅、衛計委、工商、發改委等多部門聯動，使醫藥行業的企業從觀望到緊繃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