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石油落馬高管碾碎了誰的期待

2013年09月04日 10:20
來源：《法人》作者：仲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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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中石油人事地震的事件，我們應該進一步加大對國企央企的監督力度。同時，管理層和辦案部門應該改變拒絕置評的態度，對公眾有一個交代

文《法人》特約撰稿仲志遠

8月26日、27日，中石油四位高管接連落馬，監察部門稱這幾位高管嚴重違紀被調查。在監察部突然帶走了中石油集團副總經理王永春之后，有關部門宣布中石油旗下的兩家上市公司停牌一天；話音未落，國資委又揪出了中石油集團董秘、昆侖能源董事長李華林，中石油股份副總裁、長慶油田公司總經理冉新權，以及中石油股份總地質師、勘探研究院院長王道富。

兩天內四高管被調查，又沒有公布任何原因，一時讓輿論嘩然，各種猜測和傳聞不斷。

人們感興趣的是細節乃至內幕，而中石油方面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地拒絕置評，概不發言，無可奉告。看得出來，中石油集團發布的公告仍然給高管們留足了面子。說是均以個人原因為由辭去了各自的職位，稱人事變動并不影響公司的正常經營，后續情況將根據監察部門的要求及時披露。

熟悉紀委和監察運作程序的人都知道，到了組織調查這一步，肯定不只是大而化之的泛泛之論，意味著事態已經到了忍無可忍、不可收拾的地步，紙包不住火了，至少真憑實據到了這時已經掌握得十分周全，必定要走司法程序。

辦案部門在辦理案件過程中，出于各種需要，往往不予披露具體案件過程，這一謹慎的態度往往讓所有抱著作奸犯科動機的老手們心存僥幸；再者，權力系統內部處理似乎總是最穩妥的，披露得太多似乎也有損于干部的面子或形象，而過一段很長的時間再釋放一點消息，早就沖淡了人們關注這一消息的耐心；后續的處理又可以舉重若輕了，隨便打上幾板子就算完事。

不過，多方面消息的印證，仍然可以看出監管者無法把握每一點疏漏，問題就在于中石油是上市公司，上市公司說白了就是社會公眾公司，是需要向全社會花了錢購買股票的投資者交代的，滬深股市可以在政策指令的范圍內隱瞞不報，香港股市卻是國際性的，任何哪怕善意的掩飾都是自取其辱，四位高管執掌的是中石油的半壁江山，位高權重不說，年薪都是百萬以上，哪一個會心無掛礙地辭去自己待遇優渥的職位？

另一方面，高管們的人事變動如果不會影響公司的正常經營，不會引起股市一瀉千里的暴跌，那又為何要停牌一天呢？停牌一天都遠遠不夠。其次，如果這幾位高管的非正常變動不會影響公司的正常經營，那倒恰恰說明了這幾位所謂的高管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小角色，而這家國資委下屬的龐大國企是不是人浮于事？如此掩耳盜鈴的舉動，是想刻意貶低人們的智商呢，還是要反證自己的高明？真想要化解這一致命的高管落馬事件的影響，并不一定非要嘲弄整個社會的智力吧。

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對于貪官污吏的懲治，已經讓人們失去了義憤填膺的熱血和觀望的激情。事故多了，司空見慣了，心態也成熟了。人們不難想象，高管落馬或高官落馬無非是擅權弄財索賄受賄、假公濟私中飽私囊之類，根本就沒有什么國家絕密可言，權色交易都成了可有可無的小玩意，可以歸結到個人私德的范疇，追究不追究似乎都是兩可，茶余飯后的談資。

具體到了石油系統，高管落馬不外乎涉及貪污腐敗。只是石油領域，像油氣田開發之類的工程，專業化強一點，精密度高一點，據內部人士說無論是工程招標還是設備采購一般都不會召開大規模的招標會，無一例外都是暗箱操作，貪污受賄之便利幾乎所向披靡，加上又處于國家能源戰略安全的高度，外人插手的機會極少，這被外界認為石油系統貪腐變本加厲的一個重大原因。

此外，涉嫌賤賣油田資產，或者項目承包過程中出現的巨額利益輸送也不無可能。四位高管掌管的是中國第一大油田大慶油田和第二大油田長慶油田，私下相授而獲取的巨額賄賂往往會驚爆人們的眼球。當然，也可能因為這幾位上市公司高管私自擬定的巨額股權激勵計劃過于離譜，數以億計的股權激勵在股市的某個空檔脫售，與變相侵吞國家資產也沒有什么差別。

除了上述原因，據內部人士透露，石油系統身為國企中的特大型央企，流行的卻是圈子文化。四位高管中有三位是西南石油大學的校友，校友哥們抱成一團，相互提攜，結伙謀利極其方便，不止是賄賂貪腐行為見怪不怪，風氣日盛而不被外界知曉，而且相互之間難免不會攀比，為了拿下一個項目而使尋租成本水漲船高，落敗者氣憤難平，久而久之，難免沖冠一怒舍生取義，最終東窗事發，不惜將尋租鏈條及其路徑和盤托出，利益聯盟先從內部坍塌。外表固若金湯，窩里搞出了內訌。很顯然，封閉系統中的內部窩案往往就是這樣撕開一角的。當然，還有情婦們翻臉搞起了窩里斗，也是其中的一個特例。

國企央企都是國家高度壟斷企業，占據了社會龐大資源的中上游渠道，肥水已經很難流入民企田，經過了多年企業改革的抓大放小之后，資源更為集中，名義上是高管們代表國家從事經濟經營，為廣大民眾謀取福利，實際上已經蛻變成了黃鼠狼蹲守雞窩，既不見他們上交利潤，也不見他們繳納稅收，也很少提什么社會責任感，倒是國家的巨額補貼劃撥一如往常分文不少，國產石油國際價格，國際油價上漲時他們漲得更為迅猛，下跌時卻不見他們有絲毫的回落。身為國企并沒有為國分憂、為民謀利不說，卻搞成了山寨劫道的獨立王國；系統內部高管與一線職工的收入差距，已經拉出了幾十倍之多，社會普通民眾與之相比更是落差懸殊，難以望其項背。

改革的目的是讓普通民眾分享經濟成就的紅利，話是不錯。眾所周知，國企改革是重中之重，收入調節也好福利分配也罷，口號喊了多年，口惠而實不至容易給人留下笑柄，找準了突破口，破解利益集團之弊，正需要反腐打貪的切實行動。

經典的教條說過，國有企業是全體國民的共同財富，而幾十年來國企的表現并沒有達到這一理想境界，高管們雖然不敢明火執仗地坐地分贓，私下的貓膩總會讓人添油加醋，達成了平衡或許可以相安無事；與現實相悖的卻是高管們貪心不足蛇吞象，百萬年薪之外仍然有自己的小算盤，座駕超標幾乎不值一提，情婦成堆也只是生活小節問題。

經典的教條還說，國有企業是國家戰略宏觀調控的主導力量，似乎握有國有企業一切皆可解民眾于倒懸，力挽狂瀾于既倒，而實際上這多年來的宏觀調控，最后的滑鐵盧無一例外地斷送在國企手上，石油能源企業之外，還有千夫所指的房地產，越調控越難控。最基本的常識告訴我們，宏觀調控往往靠的是財政政策釜底抽薪，是政策法規背后的國家力量，而國有企業不過是某些高管特權者們的錢袋子。

制度信奉論者總是要拿制度當作靈丹妙藥來搞定一切，忘了制度是人為的，總是難免有漏洞的，也是需要完善的，況且制度的執行者仍然是人，最終還是要落實到人的頭上，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出臺的規章制度，事無巨細無所不包，不可謂不多，不可謂不密，然而事故仍然頻繁，高官或高管照樣落馬；懲治力度不夠，庇護心態依然，國人十三億，德才兼備者遍地都是，高官或高管何德何能，可以占據高位而永遠立于不敗之地，拉下了馬或者充其量只是挪挪窩而絲毫無損？

從信息披露的充足程度說，紀委和監察部門拒絕外界的所有追問，何嘗不是患得患失的舉動？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等于給自己的肩膀加重了負荷，不置一詞或吞吞吐吐的解釋反而更容易增加人們莫名其妙的猜疑而渙散了人心，把人們推向了另一面，拒絕了有助于快速核實真相的最佳動力，都成了事不關己、駐足眺望的旁觀者；從保護黨員干部的角度說，輕描淡寫的口氣貌似保護了干部，消磨人們的心理期待，但是時間久了大家都冷淡了，于國于民都是一種弊大于利的深透戕害，這實在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