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愛馬仕繼承人,被LV老板“騙”走一千多億?
當新聞爆出尼古拉·皮埃什(Nicolas Puech),也就是愛馬仕的第五代繼承人,正式將LVMH及其董事長貝爾納·阿爾諾(Bernard Arnault)告上法庭的時候,全世界的奢侈品圈都差點沒站穩。皮埃什聲稱,自己名下大約600萬股愛馬仕股票(價格按今天估值1150多億元人民幣),竟然在暗中被“轉走”了。
這場跨越十幾年、穿越國境的財產大戲,一旦被證實,不僅僅是一個家族的財富糾紛,而且可能重塑奢侈品行業權力結構。
這“消失的一千多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千億股票“合法消失”?
2010 年底,LVMH 突然宣布已持有愛馬仕約 14.2% 股份,并在數月內將持股提升到超過 20%(在某些報告中曾高達約 23%)。這讓一直由家族成員緊握控制權的愛馬仕面臨前所未有的壓力。為了守住對品牌的控制權,愛馬仕家族于 2011 年集合大部分家族股份成立控股公司 H51,將超過半數股份鎖定,以防未來被收購。
然而,當年的皮埃什卻選擇不加入家族控股,而是保留了個人持股。很多人以為,那只是彰顯個性,但現在看來,那可能是他遭遇“資本滲透”的一個漏洞。
事情在今年徹底爆開:皮埃什在2025年5月向巴黎司法法院提交民事訴訟,指控LVMH與阿爾諾,以及曾負責打理他資產的瑞士財富顧問埃里克·弗雷蒙德(Eric Freymond)和其關聯公司,通過一系列隱蔽、復雜的金融結構,把他的愛馬仕股權轉走,變成LVMH或其關聯方的資產。
更耐人尋味的是,弗雷蒙德在2025年7月于瑞士離奇死亡,就在法國檢方對他展開“背信和資產挪用”刑事調查期間,他騎自行車前往鐵路區域,靠近軌道后被駛過的火車撞擊身亡。盡管警方將其判定為自殺,但依然有不少人覺得這事兒沒那么簡單。
皮埃什新的一審已在11月20日于巴黎開庭。LVMH表態“我們從未暗中獲得愛馬仕股份,也不持有任何隱藏股份”,強硬否認所有指控。與此同時,法國檢方確認,目前只有弗雷蒙德被正式立案調查,阿爾諾與LVMH尚未被納入刑事程序。
那么,這些股票到底是怎么“合法消失”的?
想搞懂這場糾紛,先得理解一個基本點:當你把錢交給機構或顧問管理時,普通的托管只相當于“幫我把錢存在賬戶里”。但如果你簽的是“自由裁量管理授權”(discretionary management mandate),那就完全不一樣了。你等于在說:“你替我決定怎么投,什么時候買,什么時候賣,我不一筆筆過問。”
簡單來說,就是從“幫我保管”升級成“你替我做主”。
皮埃什多年將自己的資產(包括愛馬仕股票)交給弗雷蒙德管理,在授權文書里,他允許對方在一定范圍內替他買賣證券,不需要每次通知他。這樣看來,弗雷蒙德若賣掉股票,只要手續齊全、簽字合法,從形式上完全符合法律與合同相關規定。但問題是,這份“自由授權”是否對“家族核心資產”——像愛馬仕這樣帶有歷史、身份、控制權含義的股票——設有限制?公開資料還沒有顯示有這種“禁售條款”。
接下來麻煩的地方就出現了:皮埃什的資產并不是簡單地躺在一個賬戶里,而是被拆散放進了不同籃子里——有的是信托賬戶,有的是投資基金,有的是跨國投資組合。乍一看它們各管各的,但一旦打包到一起,就像一座層層疊疊的“財富迷宮”,讓資金的去向變得非常繞。在這種情況下,一筆核心資產究竟是“正常交易”,還是“被人悄悄挪走”,外人幾乎不可能看出來。
例如,皮埃什的律師團隊已經公開指出,弗雷蒙德曾把部分出售愛馬仕股票的所得,投向了一些“并不靠譜”的投資項目,比如法國西南部一座葡萄園莊園的翻修工程——聽上去浪漫,但在專業人士看來,這種項目往往收益不明、風險極高,根本不像是替客戶保值的正常選擇。
更離譜的是,弗雷蒙德在去世前多年里,一直在暗中把客戶賬戶悄悄轉移到阿聯酋,而這些賬戶里就包括皮埃什的資產。
問題來了:賬戶被移走之后,部分資金隨后“不知所終”。到底是投資虧損,還是被移作他用,還是結構設計本身就讓人無法看清真相,目前外界無法判斷,只知道這些跨國賬戶、信托和投資組合層層堆疊在一起,讓資金的軌跡幾乎變成了一道只有操盤人本人知道的謎題。
媒體與法律觀察者指出,弗雷蒙德及其關聯公司曾利用瑞士公司、離岸空殼、對沖合約(如equityswaps)、信托結構等,把原本屬于皮埃什的愛馬仕股權“重新包裝”。這種包裝的意義在于,受益權、登記名義、經濟敞口、控制權被拆散,股份可能登記在一個空殼公司名下,受益權又屬于另一家離岸信托。中間再通過對沖協議或基金轉讓,最終由某個看似與皮埃什無關的實體持有。
而這種結構正是過去十多年,LVMH等資本集團在擴張中一再使用的“合法戰術”。當年LVMH就用類似方式悄然累積愛馬仕股份,直到23%的高位,讓整個法國商業圈震驚。那場戰爭雖然在2014年暫時停戰——LVMH將部分股份分散出去,減少了爭議——但這也給后來可能的、更隱秘股權轉移留下了空間。
另一關鍵是時間與證據保存機制的弱點。弗雷蒙德去世了,但幾十年前的交易記錄、不公開賬戶、不記名股票、不在公眾登記冊里的持股結構,很可能因為保密、跨境、銷毀、遷移等早已斷裂。媒體已經指出,皮埃什在2022—2023年左右才意識到事情嚴重,開始追查,但很多第一手證據可能已經消失或封存在離岸司法轄區。
法律上,這種情況經常落在“形式合規vs實質公正”的爭議區。形式合規,意味著每一步都有文件、簽字、手續,但實質公正卻要求資產被操作時受委托人知情、獲得同意,并且利益不被暗中轉移。如果法庭認定弗雷蒙德的操作,在形式之外存在惡意隱藏、信息不對稱、利益輸送,那這整條鏈就可能被認定為“濫用信托”“背信”或“欺詐”。也就是說,原本合法的授權與合規手續,實際上并不合法合規。
于是,就出現了這樣一個幾乎“合法得讓人無法反抗”的現實:一筆資產,在若干合法操作、若干復雜結構、若干合同簽署之后,被悄悄轉移,最終消失在視線之外,而原始持有人,只能在若干年后恍然大悟。
錢現在還有希望追回來嗎?
答案是:有,但道路漫長、障礙重重。
從民事法律路徑來看,皮埃什的訴訟目標是要求撤銷這些被稱為“非法轉讓”的交易,或要求賠償當年所失股份的現值/當時價值。法國法律允許受害者在民事法庭針對財產損失提出索賠,即使涉嫌刑事,也可以先走民事賠償道路。
要贏得這一訴訟,他需要把那條跨國、跨結構的交易鏈條逐層拆開,包括合同授權書、銀行和信托轉讓記錄、離岸公司登記文件、可疑對沖協議、支付/對價流水、通信記錄等。只要能證明某些轉讓是以隱瞞、欺騙或利益輸送為目的,而非單純資產管理,就有可能獲得法院支持。
然而,這條路徑有幾個巨大障礙。
首先是證據難以收集,弗雷蒙德已經去世,很多關鍵知情人和第一手證據可能消失;其次是結構復雜并分布于多個法域(瑞士、離岸地區、法國,甚至可能有第三國中介機構),每個司法轄區的保密機制、銀行隱私、公司登記制度可能不同,追蹤成本極高;最后,這一系列事件時間跨度長,有的交易可能發生在十幾年之前,很多資料可能早已銷毀或被“歸檔”“封存”。
那走刑事路徑呢?
根據法國檢方消息,目前僅弗雷蒙德被正式立案調查,罪名包括“背信/資產挪用/濫用職權”等可能構成刑事責任的行為。若檢方能搜集到足夠證據,證明這是一場有組織、有結構、有利益輸送鏈的操作,不僅僅是顧問個人的“錯誤管理”,更是對愛馬仕股份的系統性掠奪,那么刑事定罪成立,皮埃什的民事索賠將大大受益:法院更可能判定返還資產或賠償,并對其他相關方(比如最終受益公司、關聯離岸實體)進行追責。
不過,目前阿爾諾與LVMH堅稱“從未、不、以任何方式”持有被指控的隱藏股份,并否認所有指控。公司還指控媒體這是一次“有組織的輿論攻擊”,而法國檢方也尚未對阿爾諾和LVMH發起正式刑事調查。
因此,最現實的短期結局可能是庭外和解,通過賠償、股份回購或現金補償結束紛爭。對于皮埃什來說,這意味著拿回一部分資產、保住部分財富;對于LVMH,則可能是避免進一步曝光與訴訟風險。長期而言,如果新的證據浮現、司法調查深入,這個案子也有可能成為奢侈品行業歷史上一次巨大震蕩,為未來類似家族資產繼承/財富管理案件設下司法判例。
但也有可能這條資本與法律混合的鏈條,最終因證據斷裂、時間推移、國際法域壁壘或訴訟成本過高,而不了了之。對于皮埃什而言,這意味著他可能永遠不能拿回那些他曾視為“家族產業”,且屬于他的股份。
這場官司還在開庭,我們無法預測最后會是血戰到底、公開較量,還是私下和解。阿爾諾一直否認他正準備收購愛馬仕的指控。然而,早在2013年,法國金融市場監管機構AMF就因LVMH集團未如實披露其在愛馬仕的持股情況,對其處以800萬歐元的罰款。LVMH當時駁斥了該罰款及其處罰原則,稱其“毫無根據”。
普埃什的瑞士律師格雷戈爾·芒熱和范妮·馬爾蓋拉茲表示,他們無法就法國的訴訟程序發表具體評論。他們在聲明中補充說:“我們正在查明事實,揭露所有欺詐性挪用行為,并追查每一個不法分子。”
法國的刑事調查往往耗時數年。根據法國刑法,在有罪判決下達之前,推定被告無罪。
這趟從“家族傳承”到“資本爭奪”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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