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第二代農民工和蟻族大學生實現中國夢(2)
盆景式改革在“造隔膜”
城鎮化道路必須進行配套的戰略性改革,而非盆景式改革。如果沒有一個很大背景的社會改革,改革戶籍制度是有問題的。
東方早報:戶籍制度改革與城市化進程是什么關系?
于建嶸:在國內一些地方戶籍制度的改革,不能解決農村發展問題,也不能解決農民生活變化問題,還不能解決農民的土地問題。農民離開農村、進城了,地要不要交出來?怎么交?
中國城鎮化道路,必須進行配套的戰略性改革,而非盆景式改革。如果沒有一個很大背景的社會改革,改革戶籍制度是有問題的。
戶籍制度要改革的方向是對的,但是目前缺乏一個城鄉統籌,缺乏能讓所有人自由流動的社會保障,目前農民不能享受城鄉均等的社會福利。所以需要推進社會的一體化,給農村居民起碼的公平公正。
東方早報:改革戶籍制度需要配套戰略性改革是指什么?
于建嶸:戰略性改革要下決心解決三個問題:
第一,建立城鄉統籌的、每一位居民或公民都能享有同等公共服務的體制。
第二,中國不可能把所有農村都變成城市。中國的農村還是會存在的。怎么在城鎮化過程中建設好農村,是當務之急。
第三,所有的改革都應尊重人,讓人享受到幸福和平等,但很多改革還在“造隔膜”。比如建房子,要建成都是給農民工住的地方。這是不行的。比如上海寶山區一公立學校,把本地戶籍學生和并入的農民工子弟,用各種規定分為東部、西部,互不往來。再比如北京大興區將一些村莊封閉管理,來隔開外地人口。這都是在人為制造等級差別。
不知未來的第二代農民工
第二代農民工對農村沒有認知感,也不想回去。推進城鄉一體化,不考慮他們的特點是不行的。但第二代農民工的工資不足以支持他們落腳城市的夢想。
東方早報:專門給農民工的建房是很強的身份屬性?
于建嶸:對。這是不行的,牽涉第二代移民的問題。第一代出來打工的農民工,有對農村的認知,打工賺錢最后想到的問題是回農村家鄉蓋個房子。第二代農民工完全對農村沒有認知,沒有要回去的想法。現在推進城鄉一體化、改革戶籍制度,不考慮第二代農民工的特點是不行的。
我前些年訪問過大量第二代農民工,主要問一個問題,“你將來會在什么地方?”他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繼續問,“會不會回老家農村?”他們的回答是“不回去”。他們認為將來最好的打算是在小城鎮買一個房子、開一個小鋪子。這種回答是對未來非常悲觀的。
東方早報:能不能談一些在調研第二代農民工時的具體例子?
于建嶸:2008年我們在深圳調查的時候,在一個做紙箱的工廠遇見一家三口人,父親帶著女兒、兒子,三個人都在那里打工。我問父親將來會做什么?父親說再做幾年工就回老家去。我接著問他女兒,“將來干什么?”女兒回答說最大的希望是遇到一個合適的老公,“老公最好是縣城的,將來不出來打工了。”我最后問他兒子“將來干什么?”兒子說“沒想法”。
這家人給我的印象特別深刻。他兒子說“我怎么知道將來做什么呢?反正我不回去(農村)”。這家人已經在老家建了房子,我繼續問他兒子,“未來在不在老家討老婆?”他回答,“那怎么能在家里討老婆?不能。結婚可能在農村辦個喜事,但是肯定不會待在農村。我又不種田,而且家里也沒地。”我繼續問,“你想不想在深圳待下來?”他說“想”。
比較而言,一個在城市里有工作的大學畢業生,對生活是有預期的。通過這個工作,你能預期通過工資買個房,在這個地方生活下來,結婚生子。比如在上海已經工作的大學畢業生,房價再貴,還是想辦法買一個房,工作下來再說。但第二代農民工是不行的,因為他們的工資不足以支持他們的夢想。
漂移的社會
現在整個社會在漂移,人在漂移,心也在漂移。在城鎮化過程中,一些對待農民工的方式,是缺乏人性的……把人當機器來管理。
東方早報:從你的調研來看,第二代農民工面對生活沒有遠景、缺乏事業感的問題,對社會發展會有什么影響?
于建嶸:針對第二代農民工的問題,我幾年前提出了一個概念“漂移的社會”。這最早是我寫的《漂移的社會:農民工張全收和他的事業》一書的標題。
現在整個社會在漂移,人在漂移,當然心也在漂移。在城鎮化的過程中,對待農民工的方式,有一些是缺乏人性的。
我在深圳采訪的第二代農民工,他們每天都工作,卻感到對未來沒希望、沒前途。這很重要的原因是工廠管理缺乏人性化。
富士康事件暴露了很多問題,其中就包括這一點。比如說住房,不管有意或無意,工廠偏偏把河南人、廣州人、江西人安排在同一個房間,彼此生活習慣不同,甲愛吃辣椒,乙愛吃大蒜,方言不通,互相之間話都不講一句。
這種把人當機器來管理的方式,是缺乏人性的。在這種居住條件下,第二代農民工和原來的生活是斷裂的。假如讓幾個老鄉在一起住,他們互相之間能有一個交流,把習慣吃饅頭的都安排在一起住,有什么不可以呢?有“組織”有“群體”是否一定不利于管理?目前卻是一定要把吃饅頭的、吃面條的、吃面粉的、吃大米的人都安排在一個房間里住。這個過程中間,不僅僅是一個戶籍的問題,而是第二代農民工怎么從農村融入城市社會的問題。
東方早報:請你總結一下,在中國經濟轉型背景下,第二代農民工遇到的困境是什么?
于建嶸:目前第二代農民工遇到的困境主要有三方面:
第一,沒有錢,工資不足以支持融入城市。
第二,不能融入社區的生活。所以每天工作就像機器,每天最大的盼望是放假能夠回去,每年最大的盼望是過年回家。哪怕放假三天,哪怕春運一票難求,還是要回去,過幾天再回來又變成機器。一年重復一年。這樣還有前途嗎?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由于戶口等制度性原因,他們沒有可能成為城里人。第二代農民工在城鎮化的進程中,不僅會遇到土地和戶籍的問題,還有人性的問題,這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城市的碎片
農民工融入城市社會,不能只是會操作某種機器而已。政府應該有一個很好的計劃,而不是將他們隔絕在城市的“孤島”中,或者像碎片一樣游離在城市主流生活之外。長期看,住房也是必需的。
東方早報:你覺得通過技能培訓和職業學校,能否有效將第二代農民工融入城市?
于建嶸:這種培訓只有培訓工作技能的職能,沒有幫助融入城市社會的職能。農民工融入城市社會,不能只是會操作某種機器而已。政府應該有一個很好的計劃,幫助他們了解城市、融入城市社會,幫助他們過上城市化的社區生活,而不是隔絕在城市中的“孤島”中,或者像碎片一樣游離在城市主流生活之外。另外,農民工融入城市社會,長期看還需要住房。現在社會對第二代農民工的轉移,沒有一個住房的支持。比如我采訪過一個工廠的兩口子,他們都是工人,但是工廠的規定是不允許他們住在一起,又租不起房子,所以兩口子一見面更愁,沒有地方在一起。我在深圳調查到很多這樣的情況,夫妻在同一工廠打工,廠里人為地把夫妻割裂開來,要不有些廠子提供“夫妻房”也上不了新聞了。
我也訪問過這些工廠負責人,他們覺得自己有道理,工廠宿舍不是解決家庭分離的地方,“我們這里只是打工的地方。”而工人的工資卻承擔不了租金,政府也沒有住房方面的幫助。這個問題是比較大的。
東方早報:你的建議是在工業化發達的地區,政府建立保障性住房時要多考慮農民工的需求?
于建嶸:這首先能避免農民工家庭的隔離,使他們能夠有辦法融入城市社會。要讓他們能夠感覺到通過自身的努力,可以在這個城市站穩腳跟。比如兩口子在這里打工可以拿到3000元,能租到政府的房子,給政府500元一個月的房租,這樣他們可以把小孩帶過來,讓小孩可以在這里讀書。在對城市生活有預期的情況下,這兩口子自己就會考慮,可以通過什么方法,把家里的土地轉出去。
現在非常明顯,農民工從總體來說是沒有可能在城市里站穩腳跟的。對于一個沒有可能性的人,他會怎么想?如果現在跟農民講,你到了城市里,給你戶口,但這有什么用呢?沒地方住,孩子沒有地方讀書。這需要一系列政策性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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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羅晟
編輯:
gengl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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