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需要來一場撒切爾式大改革

中國經濟正面臨“英國病”威脅

當下的中國所面臨的經濟形勢和撒切爾上臺之前的英國非常像，也就是說，我們也正面臨著滯漲的威脅，也就是所謂的“英國病”。我們也有非常龐大的國有部門，我們的通貨膨脹很嚴重，市場活力在下降，這和改革之前的英國很相似。因此，我們非常迫切地需要來一場“撒切爾式”的大改革

財知道：撒切爾于日前去世，你怎樣評價撒切爾？撒切爾采取的一些列改革，例如國企私有化，對中國有什么借鑒意義？

朱海就：撒切爾在上個世紀掀起了一股自由市場的改革風暴，對世界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她的一系列自由化改革措施控制了通貨膨脹，也恢復經濟增長，使英國擺脫了滯漲，如用一個詞來形容其改革，那就是“市場化”。在她之前，英國和世界地區一樣，都受凱恩斯主義和蘇聯表面的成功的影響，推行大政府的福利國家政策，結果經濟的活力日益喪失，而撒切爾接受了哈耶克和弗里德曼的自由主義經濟理念，一上臺就推行去凱恩斯主義的自由化改革，如減少政府干預，私有化和削減政府開支等，推動了全球范圍內的一波經濟、政治的自由化運動。

當下的中國所面臨的經濟形勢和撒切爾上臺之前的英國非常像，也就是說，我們也正面臨著滯漲的威脅，也就是所謂的“英國病”。我們也有非常龐大的國有部門，我們的通貨膨脹很嚴重，市場活力在下降，這和改革之前的英國很相似。因此，我們非常迫切地需要來一場“撒切爾式”的大改革，這是紀念她的最好方式。

撒切爾改革的一項重要內容是國企的私有化，為什么這項改革很重要呢？上面說了，改革的核心是市場化，是激發市場的活力，假如有一個龐大的國有部門，怎么可能有市場的活力呢？所以，國企的私有化是市場化改革的必要前提。

撒切爾的改革對中國還有一個重要的意義，甚至是更為重要的，這就是她對“改革如何可能”的啟示。可能很多人都認識到改革很重要，但是改革就是推不動，為什么？或者缺什么？我們注意到撒切爾生活的背景，她是出生在小雜貨商家庭，不是貴族家庭，從小就受她父親勤勞、正直這些品格的影響，接受了企業家精神的熏陶，并使她意識到獨立自強，個人自我負責的重要性，這種自由主義的信仰和意識直接體現在她的執政理念中。

市場經濟是個體自我負責的經濟，是這一理念的產物，一個強調自我負責的社會，理所當然地會拒絕政府干預和福利國家，市場經濟是這一理念自然而然的產物。

可以說，有什么樣信仰，就有什么樣的生活，然后就有什么樣的政治。經濟生活只是人們理念活動的反映，當前，改革難以推動一個重要原因是社會流行“混”的文化，也就是沒有信仰和不講正義的原則，只求個人發達的文化。因此，在制度改革之外，重塑上述的自由市場的原則和理念，也是有志于推動改革的政治家和有識之士所面臨的重要問題。

國企和關心國企的屌絲沒有太大關系

國企的競爭力和這些關心國企的屌絲沒有太大關系。他們應該知道，是市場而不是國企為他們提供了各種服務，國企的存在恰恰是損害了市場，國企越強大，對市場的損害可能就越大。你本來可以過得更好，但由于國企的存在或變得更為強大，你的生活水平沒有那么高了

財知道：有一部分人認為國企不可少，他們認為在一些戰略行業國企有優勢，這樣才可能有體量和塊頭參與國際競爭。你怎么看？

朱海就：認為國企要在一些所謂的戰略行業占據主導地位是非常流行的謬論。持有這種觀點的人，他們的思考方式就有問題，他們不是站在消費者的角度思考問題，而是站在抽象的國家的角度思考問題。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代表國家的國企強大了，競爭力提高了，他們的生活就好了，他們的生活水平似乎取決于國企似的。

而事實上，國企的競爭力和這些關心國企的屌絲沒有太大關系。他們應該知道，是市場而不是國企為他們提供了各種服務，國企的存在恰恰是損害了市場，國企越強大，對市場的損害可能就越大。這種損害往往是隱性的，不是直接可以看到的，是無法覺察的，也就是說，你本來可以過得更好，但由于國企的存在或變得更為強大，你的生活水平沒有那么高了。

事實上，中國真正有國際競爭力的企業并非國企，而是像華為和阿里巴巴這樣的民營企業，而國企往往是大而不強。鼓勵市場競爭和非國有化，才能產生真正有國際競爭力的企業，這樣的企業，也是更能滿足消費者需求的企業。

國企引入競爭是在白馬身上劃杠杠裝斑馬

有不少人認為，只要放開價格管制，問題就解決了，至于是國企還是私企那是不重要的。但我們要指出，這種情況是對市場的模擬，而不是真正的市場，相當于在白馬上畫杠杠，充當斑馬。國企的存在，會扭曲要素價格信號，這樣利潤也就不真實，這種情況下，討論產品的價格競爭還有什么意義呢

財知道：也有人認為，無論國企還是私企都不是問題，只要是引入競爭，有合適的價格，合適的產品。很多支持國企的人就持這樣一種觀點，你怎么看？

朱海就：有不少人認為，只要放開價格管制，問題就解決了，至于是國企還是私企那是不重要的，他們認為類似私有企業之間的各種競爭，也會發生在國企身上，只要政府不要不控制國企的生產自主權，如產品和價格的決定等。但我們要指出，這種情況是對市場的模擬，而不是真正的市場，相當于在白馬上畫杠杠，充當斑馬。

重要的市場不是產品市場，而是要素市場，持上述那些觀點的人，只看到產品市場需要競爭，沒看到要素市場更需要競爭。如有國企存在，那么要素市場的競爭就是不充分的。我們說“競爭”，其實就是要素所有者把要素配置到他認為更能滿足消費者需求的環節中去，也就是討好消費者的競爭，而國企的要素所有者是缺位的，國企中沒有真正的老板，不是企業家，只有管理者，而管理者并不能像要素所有者一樣支配要素。所以，國企的存在，會扭曲要素價格信號，這樣利潤也就不真實，這種情況下，討論產品的價格競爭還有什么意義呢？

在真正的市場經濟中，企業之間的競爭其實是企業家才能的競爭。而國企卻有企業家之外的競爭手段，即憑借各種特權獲得競爭的優勢地位，如政府補貼和政府對國企經營風險的擔保等，有了這種補貼和擔保，國企就可以低價或高價和私企競爭，這種競爭顯然不是真實的，因為是以損害另外一部人為代價的，是拿別人的東西來競爭。所以，只看價格或產品競爭，都只是看表面，要問的問題不是這種價格或產品的競爭是否存在，而是這種競爭有意義嗎？

財知道：還有一種言論，他們也認為中國的國企當前需要改革，但他們認為國企改革在于改進國企的公司治理效率。你怎么看？

朱海就：改善國企的治理效率是非常荒誕的一句話。因為你要改善國企的治理，首先就要知道它治理得好不好。但是，對國企來說，有什么信號能說明它治理的好壞呢？上面說過，對國企來說，利潤指標是失靈的。在沒有要素市場的情況下，國企治理的好壞根本無從知曉，所謂的改善也是盲目的。所以，國企的治理問題是偽問題。

還有，改善國企治理效率的“主體”是誰呢？在真正的市場經濟中，是資本所有者，即股東承擔這個功能，而國企又是誰呢？如是官員，他們有這個能力嗎？

資產在國企手中才是真正的流失

資產和消費品不一樣，資產的價值取決于未來產生的利潤流而不是像消費品一樣，看它滿足了多大的效用，所以，資產的分配和分蛋糕不一樣。國企的資產，因為在沒有足夠的激勵使之達到充分使用的政府手中，沒有為社會創造本應創造的價值流，從這個意義上講，國企的資產一直在流失

財知道：很大的一部分人，擔心國企私有化會導致國有資產流失，掀起新一輪的國企瓜分狂潮。你怎么看？ .

朱海就：這種擔心是阻礙國企改革的重要原因，也是缺乏足夠的理論根據的。什么叫“資產流失”？資產在國企手中才是真正的流失。資產和消費品不一樣，資產的價值取決于未來產生的利潤流而不是像消費品一樣，看它滿足了多大的效用，所以，資產的分配和分蛋糕不一樣。國企的資產，因為在沒有足夠的激勵使之達到充分使用的政府手中，沒有為社會創造本應創造的價值流，從這個意義上講，國企的資產一直在流失。

這當然不是說國企的資產可以隨意處置給阿貓阿狗，一套公開透明的規則和制度是必需的，只有在這樣的制度下，國資的“正常價格”，轉移的公正性和合理性才有保障。這也許是新一屆政府不能回避的問題，建立這樣的制度，完成這樣的改革當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是政府首先應該盡早下定決心。這樣的改革完成之后，如撒切爾改革之后的英國，中國市場經濟的基礎將得到重塑，中國的經濟煥發出新的活力才有現實的可能性。

朱海就系浙江工商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