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業本質上是 “價格”問題
“就業難”不等于“失業”,就業問題本質上是“收入”,或“價格”問題,只有討論“某個收入(價格)水平上的就業”才有意義。為什么這么說呢?大學生當然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他們不愿意接受某個收入水平上的工作
財知道:今年就業形勢嚴峻,很多大學生面臨畢業就失業。有媒體報道稱,北京畢業生的簽約率只有33.6%,你怎么看這個問題?
朱海就:今年各地普遍反映大學生就業難,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經濟形勢的影響,不少產業出現了產能過剩的問題,自然地吸納勞動力就業的能力就下降了。產品市場上的過剩,一定會影響到要素市場。當產品難賣的時候,要素的所有者也會面臨賣要素難的問題。
但是,“就業難”不等于“失業”,就業問題本質上是“收入”,或“價格”問題,只有討論“某個收入(價格)水平上的就業”才有意義。為什么這么說呢?大學生當然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他們不愿意接受某個收入水平上的工作,或者說是滿足他們心目中的薪資水平、工作地點和工作環境的工作難找到的問題,而不是找不到不設定任何條件的工作的問題。
這是為什么沒有民工和保姆的就業難問題,而有大學生的就業難問題的原因,因為前者的要求比較低,臟活、累活都愿意干,也不抱怨,而后者讀了大學,是否就有理由要求獲得某個收入水平和工作條件的工作了呢?沒有。沒有理由認為,讀了大學就一定要做體面的工作。大學生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大學生”。市場經濟并不是根據你的投入(讀大學)定價的,而是根據你的邊際生產力,根據你在多大程度上滿足雇主的要求定價的。不能說,我讀了大學,花的錢多,所以我就應該得到體面的工作,不是這樣。市場經濟并不保證教育的投資就一定會獲得某個水平的回報,教育投資和任何投資一樣都有風險。
我們經常有聽到大學畢業生的收入不如民工的報道,這種現象在市場經濟中是再正常不過了。憑什么因為你讀了大學,你的收入就要比民工多?你就要有好的職業?
所以,“就業難”從根本上說是個“偽問題”。因為消費者的需求總是未得到完全滿足的,因此,在市場經濟中勞動力總是稀缺的,一般意義上的勞動力過剩是不存在的,某些類型的勞動力不被市場接受,也只是暫時的,勞動力不像專用的設備,就業的彈性比較大,并且可以再學習培訓,適應新的崗位。市場經濟中沒有什么是容易的,廠家賣商品也很難,憑什么就業就應該容易。只不過現在的經濟形勢使找到一份“自己滿意”的工作變得困難,但也決不至于畢業就失業。
解決就業問題不應是政府責任
宏觀經濟學把“充分就業”作為政府的目標,但是政府是否應該承擔起保證充分就業的職責呢?這很值得懷疑。正常情況下,在市場經濟中,總是有些“閑置”的勞動力,這往往是他們自愿的選擇
財知道:就業不僅僅是經濟問題,而且關系到社會的穩定,政府會不會出于維穩需要,出臺刺激計劃?現在還有沒有這樣的政策空間?
朱海就:宏觀經濟學把“充分就業”作為政府的目標,但是政府是否應該承擔起保證充分就業的職責呢?這很值得懷疑。正常情況下,在市場經濟中,總是有些“閑置”的勞動力,這往往是他們自愿的選擇,即他們寧愿閑暇,也不愿意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工作。如果是想工作,但卻難以找到自己滿意的工作,也絕不意味著要政府給他提供“他滿意的工作”,這相當于政府要給他提供福利了,解決這個問題不應該是政府的責任。
當前的就業困難,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以前的刺激計劃而導致的產能過剩所致。這時,如果政府再出臺刺激計劃去解決就業困難問題,相當于重蹈覆轍,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而只是把問題拖后,使以后的問題更嚴重。因為,政府刺激產生的需求不是市場真正的需求,是不可維持的,相應地,因刺激而創造的就業崗位也是難持久的,也就是說,刺激計劃將導致勞動力誤配置。
如上所述,要區分“就業難”和“勞動力的普遍過剩”,兩者不能劃等號,勞動力的普遍過剩在正常的市場經濟中不存在,勞動力總是稀缺的,這也意味著政府不需要出臺刺激就業的計劃。
政府扭曲勞動力市場制造“就業難”
政府人為地扭曲勞動力市場也是“就業難”的原因,比如勞動力市場分割為“體制內”和“體制外”,很多學生想進入工作穩定的政府部門和事業單位,而不愿意去中小企業,這就造成“就業難”的表象。當然學生有這個想法沒錯,錯在政府對勞動力市場的扭曲
財知道:政府在當前的就業形勢下,能做些什么?
朱海就:一般來說,勞動力是跟誰資本走的,而不是相反,資本流到哪里,哪里就會創造出就業機會。這意味著要讓資本充分流動,給資本更大的流動空間。現在的問題是很多行業不對民間資本開放,這就限制了就業機會在這些部門的創造。在當前的形勢下,政府最需要做的,就是進一步開放市場,特別是服務行業,上次李克強總理也講到開放服務業對就業創業的重要意義。我們面臨的不是普遍的勞動力過剩,像金融、教育培訓和醫療保健等行業是供給不足的,如開放這些行業,會新增很多的就業機會。
我們看到電商行業近年來的興起,解決了無數人的就業問題,而電商正是最為開放的行業,這說明市場越開放,就業機會就越多,根本不需要你政府去人為地刺激,市場的力量、資本的力量自然地會創造出就業機會來。
另外,政府人為地扭曲勞動力市場也是“就業難”的原因,比如勞動力市場分割為“體制內”和“體制外”,很多學生想進入工作穩定的政府部門和事業單位,而不愿意去中小企業,這就造成“就業難”的表象。當然學生有這個想法沒錯,錯在政府對勞動力市場的扭曲。所以,應盡可能地將公共服務私有化,使收入水平和勞動的邊際生產力掛鉤,而不是和身份掛鉤,這是勞動力市場化配置的關鍵,也是實現就業公平,減少“拼爹”現象的關鍵。
還有,“就業難”某種程度上說明學校生產的產品不合格,教育部門也要反思,教育并不獨立于勞動力市場,首先要有教育的市場化,才可能有勞動力的市場化。
就業歧視要慎用
“歧視”這個詞要慎用,如果差別就是“歧視”,那么歧視無處不在。用人單位為招到需要的人當然會設定招聘的限制條件,任何交易都會是這樣,去菜場買菜都還要挑選一下,每家單位都想招聘到最適合它們的人才,設定限制條件是用人單位達到它們目的的手段
財知道:在就業形勢惡化的情況下,就業門檻、就業歧視也進入人們的視野。相關部門相繼推出最低工資、以及反就業歧視措施。你怎么看待?
朱海就:最低工資將減少就業,這已經無需多說,每本教科書上都有,問題是就業“歧視”怎么看。首先要指出的是,“歧視”這個詞要慎用,如果差別就是“歧視”,那么歧視無處不在。用人單位為招到需要的人當然會設定招聘的限制條件,任何交易都會是這樣,去菜場買菜都還要挑選一下,每家單位都想招聘到最適合它們的人才,設定限制條件是用人單位達到它們目的的手段,問題在于有些“限制條件”不能有效地達到他們想要的目的,比如學歷的限制,特別是第一學歷為985或211院校的限制,難道這些院校的畢業生真的會比其他院校的畢業生優秀嗎?當然不一定。所以,我們要站在當事人的角度,思考他們為什么會使用那些不能很好地達到他們目的的手段,從而導致更好的交易不能達成。
用人單位當然也知道這個學歷信號是有問題的,但是他們卻不得不那樣做,原因在于市場上沒有其他他們認為更好的信號。所以,我們要問的是,為什么更好的信號不能出現?問題還在于政府壟斷教育市場,使市場不能產生有效的信號,才導致用人單位使用“學歷”這些不太真實的信號。
“反歧視法”或其他類似的規定絲毫無助于解決信號問題,一個更加開放的教育市場和勞動力市場才能逐步地改善它。
朱海就系浙江工商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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