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讓醫生變成官老爺

醫務人員工資由政府買單，政府的單又由誰來買？

醫務人員的工資由政府買單，不等于你可以看病不花錢，而是你不看病也得花錢。“免費”的背后是強制交費。

財知道：中國工程院院士鐘南山19日在廣州“嗆聲”廣東的醫療衛生體制改革，他表示全世界的公立醫院最公益的體現，就是醫務人員的工資全部由政府“買單”，但目前中國內地沒做到，“這個不改革，其他(指改革)都是假的。”你怎么看他這個觀點？

胡釋之：鐘南山可能是個好醫生，但此言表明他對于社會經濟問題是個門外漢。他開的這個藥方，不是改革，而是向舊體制倒退，不是化解問題，而是制造和加劇問題。

你想，醫務人員的工資由政府買單，政府的單又由誰來買？還不又是強迫納稅人來買。所以，由政府買單，可不等于你可以看病不花錢，而是你不看病也得花錢。“免費”的背后是強制交費。這樣一來，政府就成了醫院的真正顧客，不是患者而是官員成為醫生的衣食父母。醫院只需考慮怎么讓政府滿意，而無需考慮被強制交費的患者。相反，患者要盡力討好醫院求其開恩為自己好好看病。為什么患者要去求醫院？因為醫院此時沒有什么要去求患者的，他的收入不直接從患者來。不管患者你滿不滿意，只要發工資的政府官員滿意，醫生就工資照拿。醫生此時實際已經變成吃鐵飯碗的官老爺。讓醫生變得更不用在乎患者，怎么能叫改革呢？

醫生想掙患者的錢，對患者是好事而不是壞事

事實上，想掙你的錢的人越多，你的錢才越值錢。要擔憂的不是醫生想掙你的錢，而是沒有醫生想掙你的錢，那就有錢也救不回命了。

財知道：可能大家會擔心一個問題，如果醫院和醫生的收入直接來自患者，醫院和醫生就會拼命利用患者的疾病大賺其錢。你怎么看這個擔憂？

胡釋之：準確來說，醫生不是靠患者的疾病掙錢，而是靠治療患者的疾病掙錢。醫生要利用患者的疾病掙錢，就要盡力把患者的病治好，患者是從中受益的，不然你也不會去找他看病。知道他是個庸醫，你是不會去找他白送錢的。這樣一來，你有病，但他掙不來你的錢。與醫生利用患者的疾病掙錢相對應的是患者花錢換來自己的病好。你生病了自然是很不幸，但幸運的是你花錢找醫生看病就有可能治好。要沒有靠治病掙錢的醫生，患者豈不是少了一條生路？所以醫生想掙患者的錢，對患者是好事而不是壞事。事實上，想掙你的錢的人越多，你的錢才越值錢。要擔憂的不是醫生想掙你的錢，而是沒有醫生想掙你的錢，那就有錢也救不回命了。

再舉例來說，專車司機想掙乘客的錢，你滴滴一下，他馬上駕到。他想掙你的錢，他才要聽你的，要讓你滿意。他若不想掙你的錢，他無需理睬你。所以，是“他想掙你的錢，你滴滴一下，他馬上駕到”好，還是“他不想掙你的錢，你怎么滴他都不應”好？我們從市場上得到的服務，都是因為別人想掙我們的錢，結果就是他受益你也受益，這有什么不好？當然你會說，如果他不想掙我的錢也我一叫就到就更好，但問題是，他為什么要這樣做？試問老板要不給你發工資，你自己會不會一叫就到？交易才是最符合人性也最道德的。讓別人為你犧牲，或是你為別人犧牲，都是不道德的。

錢在你手里，商家想掙你的錢，就要讓你認為自己的錢花給他最值，回報最大。好比專車司機想掙乘客的錢，服務特差又漫天要價行不行？顯然不行，這樣沒人會犯傻去坐他的車，他只能在那幻想自己掙大錢。商家要掙大錢，都得靠物美價廉吸引消費者，都得讓消費者最受益。只想著自己獲利的商家是掙不來錢的。商家確實是惟利是圖，但別忘了，消費者也是極其惟利是圖的，不讓消費者獲利，商家是不可能生意興隆的。

醫生實際也是出售自己的醫療服務的商人，他想掙錢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他想掙錢，他就要提高自己的醫術水平，就要有好口碑，就要讓患者切實受益。醫術極差又收費極高的醫生只能一廂情愿地想掙錢，而不大可能真掙來錢。

開放的市場，醫院自己也不會胡亂要價

沒了壟斷特權，醫院可以選擇漫天要價，但患者也可以選擇不在你這看病，而是把鈔票投給新的性價比更高的醫院。

財知道：但讓現有公立醫院敞開了地向患者收費，會不會讓大家更看不起病？

胡釋之：可怕的不是醫院敞開收費，而是市場不開放。公立醫院存在一個壟斷問題。市場開放，好醫生能掙到很多錢，那是因為他最受患者追捧，最讓患者受益，是患者主動讓他掙大錢。但在市場不開放時，差醫生也能掙大錢，因為患者沒法通過自由選擇將他淘汰。市場開放時，患者對好醫生的需求彈性低，愿意出高價，那是患者認為這樣對自己最為有利。但在市場不開放時，患者要被迫降低自己的需求彈性，任由獲得壟斷特權地位的醫院宰割。

所以現在公立醫院的問題，不是市場化的問題，而是沒有真正市場化的問題。靠壟斷特權設卡收費，不是市場經濟。改革的方向，不是要取消患者直接付費，而是要開放市場，廢除特權，真正讓患者的付費說了算。沒了壟斷特權，醫院可以選擇漫天要價，但患者也可以選擇不在你這看病，而是把鈔票投給新的性價比更高的醫院。實際上，考慮到市場是開放的，醫院自己也不會胡亂要價，他知道這樣是自斷財路。

胡釋之系宏觀經濟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