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思危：中國目前不能加息誰先加息誰倒霉

2010年05月08日 17:17
來源：鳳凰網財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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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成思危(圖片來源：鳳凰網財經)

鳳凰網財經訊由《董事會》雜志發起和舉辦的2010中國上市公司董事會高峰論壇暨第六屆“金圓桌獎”頒獎盛典，于2010年5月8日在北京舉行。鳳凰網財經進行現場直播。原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成思危于其間表示，中國現在不能提高利率。因為現在國際上的熱錢很多，現在都在進入中國賭人民幣升值，如果提高了利率，就等于給這些熱錢提供了無風險套利的機會。從全世界來看，加息是早晚的事。但是主要經濟體一定要聯合行動，否則誰先加息誰倒霉。

以下為成思危的演講實錄：

大家好，這是我第二次參加你們的會，我覺得這次會的標題挺好，叫做走向新均衡時代的先鋒，我談談我個人的看法。大家知道去年溫總理講我們是最困難的一年，那么在黨中央國務院的領導下，在全體人民的努力下我們度過了最困難的一年。今年溫總理講是最復雜的一年，怎么叫最復雜的一年？他在政府工作報告里面有那么一段話，就是積極變化和不利影響，此漲彼消，短期問題和長期矛盾相互交織，國內因素和國際因素相互影響，經濟社會發展中的兩難問題眾多。我就想就他這四句話對當前國內外主要經濟形勢的一些主要問題跟大家談談我的觀點，因為時間關系有些問題可能不能展開，我在往上的演講文章都可以看到。

我們先說積極變化和不利影響此漲彼消什么意思，去年我們應該說在應對金融危機上是取得了成績，這個成績主要表現在四方面。第一個方面就是我們實現了保八的目標，8.7%。實際上保八本身并不是一個重要的命題，為什么？因為7.9%難道就不好嗎？但是既然我們宣布了8，8又是中國的吉利數字，廣東話8跟發相近。所以保八成為心理的目標，一個信心的目標，所以實現保八是大家有了更加的鞏固，這是第一。第二GDP達到33.5萬億，跟日本也很接近，相信今年我們大概可以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當然這是講總量，講人均我們還差很多。貿易我們去年達到2.2萬億美元，超過了德國，成為世界第一大貿易國。這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也沒什么可高興的，“因為我們外貿是下降的，我們下降13.6%，但德國下降更厲害，所以我們超過他了，成為第一。

第三我們去年人民群眾的收入和經濟增長基本上保持了同步，我們去年GDP增長8.7%，城市人均收入達到17175元，農村人均收入5753元，分別增長9.6%和8.5%，這個我覺得很重要。我曾經講過經濟又好又快發展，這三年前我就講這個問題，在浦東也講過。怎么理解又好又快？好的第一個標準是人民群眾收入和經濟增長同步，這樣才能使人民群眾真正從經濟增長中得到實惠。

第四是我們的農業保持了豐收，根據我們90年代的研究，中國人均糧食400公斤左右保持這個數字非常重要。我們去年是5.3億噸，基本上達到人均400公斤左右。所以去年的積極變化有關，但是我們應該看到這個積極變化是花了很大的代價的來了，所以它的不利影響將會在今年體現出來。有哪些不利影響？第一個不利影響就是投資的過快增長，去年我們增長了8.7%，其中投資起的作用是8，消費4.3億外貿-3.6，所以你可以看到去年的增長是靠大量的投資拉動的。去年我們的投資增長了30.1，達到22.5萬億，差不多是GDP的2/3。那么這個在金融危機期間靠投資來刺激經濟增長各國普遍采用的辦法，因此投資是拉動GDP最快措施，只要你投下去他就可以提供就業崗位，可以拉動生產資料，鋼鐵、水泥、木材等等的需求，另外有一部分公司有一部分投資可以投入工資轉化成消費，拉動消費的需求。

所以，投資是拉動GDP最快最有效的辦法，去年各國差不多都采用這個辦法，我們也是采取這個辦法。但是，投資增長過快有負面的影響，什么負面影響？第一就是產能過剩，去年我們鋼鐵現在是世界第一位產量，但是我們鋼鐵過剩的產能是2億噸，每噸鋼鐵投資5千塊，那么就有1萬億的投資投下去以后，雖然當時拉動了GDP，但是以后他拉動不了了，因為他不能再繼續發揮作用了，這就是第一個問題。

第二是由于大量的投資生產出來的產品有的賣不出去，庫存增加。因為我們GDP的算法是生產法，只要生產出來就算，至于賣不賣出去是另外一回事，所以這樣就造成了庫存積壓。第三就是經濟效益降低，因為我們的投資一個是有一些低水平的重復建設，有一些是基礎設施見效比較慢，所以總體來說投資的效益是下降的。最后就是污染的回潮，由于要強調投資，有些環保措施等等沒有跟上，所以有些局部地方看來污染問題更加嚴重。所以這我們說這是第一個不利影響。

第二個不利影響就是大量的資金投入，去年我們銀行貸款增加了9.6萬億，財政投資是5千億，加起來有10萬億。其中投資大概是7萬億左右，增加22.5萬億，增長30%左右，那么剩下的上哪去了？我們說這樣大量的資金實際上是進入了我們講的虛擬經濟領域，也就是說是房市和股市，我們看到去年上半年股市漲的厲害，去年下半年是房市漲的厲害。中國的房市和股市都是資金推動型，我們叫耗散機構，只有靠資金的介入凈資金的介入才能夠上去，如果流入股市的資金小于他的流出就會上去，大于它的流出就會下來。所以，大量的資金進入股市和房市就造成了一些資產泡沫。

第三銀行的貸款主要是給了誰？主要是給了國有企業和地方政府。那么，國有企業拿到了錢他一時沒有好項目但是他又要效益怎么辦呢？就去炒地，所以我們可以看到今年的地王絕大多數是國有企業，不管是北京、上海、廣州，北京一塊地起價18億，最后炒到40.6億。那么還有一部分是地方政府借錢，地方政府由于現在銀根比較寬，所以紛紛成立了投資平臺。現在全國有8千個投資平臺，投資平臺干什么呢？就是向銀行借錢，借了錢以后搞市政建設這些東西。我們說地方政府和國有企業有一些是有還債能力，但也有一些沒有還債能力。地方政府的還債靠什么？一個靠賣地，一個靠稅收，如果這個地方政府的地不值錢，稅收經濟不夠發達他拿什么來還。國有企業也是這樣，如果他經濟業績好可以還，如果他光靠炒地據說幾個地王都被套住了，為什么現在國家一調控，他拿了地建設成本很高，樓面價錢很高。所以我這就會造成什么問題呢？從長遠看造成還不了債，如果還不了債怎么辦？只有兩個，一個就是中央政府買單，中央財政買單的結果就是老百姓買單，不管你銀行還是政府買單都是老百姓買單。如果是中央財政給了錢那財政用在社保，用在民生方面的錢就少了，銀行的錢就是老百姓的錢，就會損害人民的福利。再一個就是靠通貨膨脹把它稀釋，這同樣也是損害老百姓的福利。

所以，我曾經警告過，我說這是中國式的次貸，外國的次貸是把這個錢借給不符合條件，或者說沒有還債能力的個人，我們的次貸是把它借給沒有還債能力的企業和地方政府。而且還有一點，地方政府是沒有辦法破產的，所以最后你總得救他，就像現在希臘一樣他政府沒有辦法破產，所以你就得救他，這是第三個不利影響。

第四個不利影響就是通貨膨脹，其實去年6月我就提出這個問題了，為什么？因為通貨膨脹的概念不是說所有的貨物統統漲就叫通貨膨脹，通貨膨脹經典定義是貨幣的供應超過了實體經濟的需要，所以造成了貨幣購買力的持續下降，或者說物價總水平的持續上升。所以貨幣供應超過實體經濟需要，剛才我說了10萬億的貨幣供應投資只增加了7萬億，肯定超過實體經濟的需要，那么造成通貨膨脹的主要原因就在這了。

去年我說的時候很多人都不相信，說的CPI都是負的有什么通貨膨脹，有的人甚至說別拿通貨膨脹來糊人了，但是實際上我們知道CPI是負的怎么算，是同比，是去年6月和前年6月比，因為前年6月通脹高，去年6月沒有那么高所以是負的。看通脹應該看環比，看這個月和前個月的比，如果看環比去年3月開始我們就是正的了，只有7月稍微負一點，8、9、10月又是正的，11月是環比、同比都變正的了。今年一季度我們是CPI是2.2.PPI就是生產價格指數是5.2.所以現在看來二季度有可能要突破3，全年要想保持3%恐怕是不容易的。據我的看法如果能采取措施控制在5%以下可能就不錯了，所以這是我解釋的第一句話叫做積極變化和不利影響此漲彼消。

第二句話短期利潤和長期矛盾，我在08年北大論壇上發表演講，就談了中國現在改革從長期來看有四大矛盾是我們必須要注意的。第一大矛盾就是法治和人治的矛盾，我們雖然現在主張法治，依法治國，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但是在實際生活中各種各樣的人治問題都是出現了，現在網絡也報道了很多，什么強迫拆遷，什么官司司法腐敗，一審是甲方贏了，到二審乙方又贏了這中間又做了好多工作等等問題。所以，人治的問題并沒有真正解決，法治特別是司法和執法來說現在出現很多短期問題，媒體報道的問題根本之處是在這。

第二是公平和效率的矛盾，現在講公平是時髦大家都在講公平，你要講公平得有一條前提，就是你也要講效率，公平和效率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兩個方面。我個人理解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一方面是要利用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上的基礎性作用來追求經濟發展的效率，這是證明了市場在配置資源上起了很大作用。但是，另一方面我們要堅持社會主義原則，堅持完善我們社會主義制度，保障社會的公平和公正，特別是保障弱勢群體的合法權益。如果只講效率不講公平，社會貧富差距越來越大，最后社會不穩定你效率也就無從談起。但是如果只講公平不講效率，帶來的問題你只能在低水平下公平，或者說你沒法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和文化需求，我們現在就看到這個問題了。你說要提高工人的工資我是贊成的要提高，但是有一條你要隨著勞動生產力的提高來提高，如果企業效益提不高，勞動生產率提不高從哪提高，如果企業效應增加你不增加工人的工資就降低了勞動分工的比率不符合我們社會分工原則。我前幾天在檢查沿海地區有一些工廠時延農民工的工資600到800，當時他就不干了造成了民工荒了，所以這是第二個矛盾。

第三個矛盾是政府和市場，現在的世界各國都沒有單一靠市場或者單一靠政府，都是一種混合經濟。就是說要把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和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結合起來才能夠把經濟搞好。因為市場有失靈的時候，政府也有失靈的時候，但是非常重要的一條就是政府在宏觀調控的時候不要違反市場的基本規律，什么是市場基本規律？第一就是價值規律，就是價格不能脫離它的價值，在這種情況下你采取限價或者采取補貼那是權宜之計。從長遠來看你是起不了效果的，有一段大家知道我們的汽油比香港便宜的現象，結果港澳車開到深圳來加油，不但把車加滿還把帶來的塑料桶加滿，另外走私也猖獗，為什么？是因為你采用了限價的措施，同樣補貼的措施也是權宜之計。

第二是不能違反供求規律，供應和需求這是市場最重要的信號，通過價格，而我們計劃人員想問題往往是主觀的判斷供求。前些年有一些地方要建電廠我們的計劃部門不同意，說我們的電已經夠了過剩了，實際結果怎么呢？生產發展電力緊缺，最嚴重的時候我聽說浙江有的工廠一星期停三開四，老百姓家里空調沒法開，當然這是前幾年的事。所以，實際上這個市場信號比你計劃人員的頭腦要反應的快，而且如果靠計劃人員的頭腦來安排項目很可能你發現市場少了，你再去安排增加生產能力，等你建好以后他市場供應已經過剩了，所以老說少了少了多了多，多了用刀子砍少了用鞭子趕，總也保證不了平衡，不是靠市場信號，是靠計劃人員的主觀判斷。

第三個規律是不能違反競爭規律，市場只有通過競爭才能夠進步，競爭的結果是使消費者受益，如果我們保護壟斷限制競爭，這也不可能搞好。所以，現在我們出現了很多問題大家看我們經濟出現的問題，是不是違反了這三個規律大家自己去分析。

第四個矛盾就是集權和分權的矛盾，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在財權和事權，責權利方面怎么協調好，現在有很多也是出現在這些問題上。你如果是過分集權，那么你必然是集中了矛盾，集中了問題，過分分權又必然會造成政令不統一，所以我們老說一統就死，一放就亂，這個問題也是我們現在沒有解決的。所以長期的矛盾體現短期很多問題，仔細想一想這些問題都是怎么來的。

第三句話國內因素和國際因素相互影響，這里由于時間關系我不能多講，我只能講一點金融危機大家可以看到我們受金融危機的影響最嚴重的是外貿，為什么？是因為原來世界經濟的格局，我的看法世界上國家經濟發展有四個層次，首先依靠原料，第二依靠產品，第三依靠資本，第四依靠知識，我們國家基本上屬于第一二層次主要依靠原料和產品，我們是制造大國出口產品。而像美國，英國這些發達國家，這些金融特別發達的國家他實際上依靠的是資本的支持。所以，在金融危機之前是中國和一些發展中國家輸出產品到美國，美國是輸出金融產品到發展中國家，他的債權就是金融產品我們買了他8千多億，我們現在是用美國出了政府債權以外，我們現在是第一大1200億美元，所以他輸出的是金融產品，他靠輸出金融產品賺錢來買我們的原料和產品。當金融危機的時候是這么一個平衡，要分析中國GDP和美國GDP大不相同就在這，中國GDP實體經濟占主要地位，美國GDP是虛擬經濟部分占主要地位，他是這么一種情況。

金融危機一來他的金融出了問題，他的金融產品出了問題，他收入就減少了，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減少進口，所以外貿大幅度下降。去年我們外貿下降13.6%，出口下降16%，進口下降11.2%，就是這么一個道理。那么，外貿一下降你這部分外貿生產能力如果不能及時轉為內需的話，那你必然就造成企業減產甚至停產工人失業，所以對我們經濟影響最大的沖擊去年來說就是外貿，你看外貿是負的3.6%對我們經濟的影響。實際上是起了一個拓后腿的作用，這是一個。

第二個例子就是最近的主權債務危機，最早從冰島開始然后到迪拜，現在到歐洲四國，就是葡萄牙，愛爾蘭，希臘和西班牙個，這四個加在一塊叫PIGS，就是豬，英文名字是豬，就是這四個國家。主權債務是怎么回事？政府的負債超過了歐盟的規定，歐盟規定負債標準超過GDP3%，這些國家都超過10%了。那么，我剛剛說了國家沒有辦法破產，冰島資不抵債破不了產，國家破產怎么辦？所以一旦發生主權債務必然的辦法或者是借新債給他還老債，或者通過談判延期還債減少利息，甚至減免部分債。所以現在歐盟采取的辦法就是借新債給他，不借給他不行，現在希臘不是經濟問題已經產生政治問題了，包括西班牙也是。

但是，你想一旦歐盟去救他，因為他欠債欠兩個，一個是政府的債，一個是大銀行的債，必然就減緩歐洲經濟復蘇的速度，也就削弱了歐洲經濟的力量。最近你看歐元貶值就是這么一個原因，影響到歐洲的經濟復蘇。美國現在看熱鬧了，所以這些國際因素對我們也是有影響的。第四句話就是兩難問題增多，在這只講大家關心的兩難問題，第一個兩難問題就是貨幣政策，大家知道通貨膨脹的預期已經形成，在某種程度上通貨膨脹的預期比通貨膨脹更明顯，因為是過度反應，本來是5%，后來是8%。為什么前一陣買房子那么熱，由于通貨膨脹損失最大就是存款貶值，他的錢存在銀行里是負的利息所以他要買成房子來保值。所以前一段買房子不像銀行直接貸款，而是直接拿一箱子鈔票現金買，全拿現錢了，因為能拿現錢買避免他通貨膨脹的危險。

所以在這種情況底下，我們要通過貨幣政策來控制通貨膨脹，那貨幣政策主要是大工具，利率、儲備金率、和公開市場操作。我們現在儲備金率今年已經提高了三次，但是儲備金率每提高0.5%，凍結的資金不是太多，也就幾千億，對整個市場的供應影響不是很大。公開市場操作在美國是很流行的，我看美國紐聯儲他每次都要搞一次債權買賣，如果他發現市場貨幣多了，他就賣債權，回籠貨幣。如果他發現市場貨幣少了，他就買入債權，放出貨幣，紐聯儲就看這個事，我們國家是債權市場反應，債權市場挺復雜的。我們國家債權證監會基本不管，債權是財政部管，企業債是發改委管，現在企業一發債權都是長期債權，短期債權基本沒有，沒有辦法構成合理的期限權限，所以就無法進行公開市場操作，來很快的改變貨幣的供應。我們現在公開市場操作也有一點，但是規模很小，而且主要是票據方面。

所以最有效的是利率，但是為什么現在不能提高利率呢？就是因為現在國際上的熱錢很多，現在都在進入中國賭人民幣升值，所以我們的外匯儲備還在增加。如果我們提高了利率，就等于給這些熱錢提供了無風險套利的機會。他從美國低價借錢到你這進來，高利息、高利率呢就是無風險套利，你這樣拿人民幣換來美元不就是增加了貨幣的供應。所以就起不到你真正要想控制這個貨幣供應的目的。所以我就說了，從全世界來看，加息是早晚的事勢在必行。但是有一條，主要經濟體一定聯合行動，美國低日本、歐洲一定要聯合行動才能夠起到效果。否則誰先加息誰倒霉，所以這就是一個兩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