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爭奪戰”背后
年年民工荒,今年又有了新動向。隨著東部企業向中西部轉移,一些傳統的民工輸出地已出現用工緊張,“民工荒,從局部短缺變成全國性現象。于是春節剛過,一場不見硝煙的“民工爭奪戰”在我國東西部間展開。但在專家看來,這并不意味著農村剩余勞動力的枯竭。
本報記者 王玨磊 實習生 郝迎燦 發自上海
這兩天,何霍生有點煩—他的玩具廠缺工。雖然正月初七何霍生就親赴安徽六安招來了50多個員工,但仍不夠。到了元宵節,他也不敢休息,又奔走于火車站、長途汽車站,看看能不能再招幾個人。這樣的窘境,是往年從未遇到的。“我都快累趴下了,從初七到現在,就沒好好休息過。
民工荒向中西部蔓延
正月初七,天未亮,何霍生便翻身起床。他要赴安徽六安出差。
往年這樣的日子,他還沉溺于節日的欣快與慵懶中,但今年不行。何霍生在上海浦東有一家中等規模的玩具廠,帳下有300多名員工。年前甫放假,便有不少員工向他辭工。“他們很堅決,我實在挽留不了。估摸要走掉100多人。”何霍生一臉苦惱,“這么多人開溜,生產就無法正常進行了。”無奈之下,他萌生一招,春節后包大巴親赴安徽六安招工,直接將聘到的工人接回廠。六安是何霍生的老家,20年前他就是從那里出來的。
“早些年,老家的人要到我廠里打工,常常會拿幾包煙,提瓶酒來‘賄賂’。今年,角色顛倒了,我得反過來求他們。”何霍生哈哈苦笑。
中午大巴到達六安。何霍生無心打理午餐,直奔六安下屬縣城霍邱。
霍邱汽車站附近有個臨時務工市場,此時已有百十來人聚集。來找活的人閑散地抽著煙聊著天,不少招工者廁身其間,殷勤地遞煙招呼,游說招徠民工。何霍生憑著語言和鄉情的優勢,沒多長時間,他派發出了五六十張招工卡片,又艱難地磨了幾番嘴皮過后,他的車上坐上了十幾位民工。他招的普工工資是2100元,屬于上海招工的平均水準。現在在安徽當地打工每月也能賺到1200-1500元,何霍生知道他開的薪水并沒有太大吸引力,還是要打“溫暖”牌。
游說間,何霍生覓得一位高級技工,他廠里正缺。反復商討,工資定在月薪3500元。恰此時,一位當地的招工者橫插一杠,3000元欲挖墻角,且歷數在家門口打工的種種優勢。技工猶豫了,何霍生只得咬咬牙,加價到3800元,才最終將技工搶到手。“現在,安徽當地企業也會出來截留工人,這在往年是很少見的。”何霍生說。
正如何霍生所遭遇的,春節剛過,原本農民工的主要輸出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挽留返鄉農民工。安徽省啟動“春風行動”,送一批崗位下鄉。重慶更是首次出動地方官員,去車站碼頭設法截留返鄉過年的農民工。
而大量需要農民工的東部沿海地區也開始主動出擊。跟何霍生一樣,上海的各企業主在春節后已累計出動近400輛大巴奔赴安徽、河南等地,“接搶”農民工返回。世界五百強、日資企業京瓷集團上海分公司生產部一位管理人員告訴記者,他們公司鼓勵員工外出招徠工人,每招一個,只要做滿3個月,推薦者就可獲得1000元獎勵。
一場不見硝煙的“民工爭奪戰”在東西部間展開。其背后,是一組令人驚訝的數字。來自安徽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的統計顯示,截至2010年底,安徽全省缺工超過50人的企業達2300余戶,缺工總數達到25萬人。湖北省勞動就業管理局農村處處長李湘泉日前披露,今年湖北省勞務輸出人數預計將收縮10%-15%左右,至少“縮水”100萬,而湖北省內的用工缺口就達60萬人。
很顯然,以往僅限于東部沿海地區的“民工荒”,今年表現出了不一樣的態勢,已向中西部蔓延,由地區性向全國性轉變。
上海人保局一位官員對時代周報記者坦陳:“現在還沒具體統計數字說上海缺工多少,但民工荒是客觀存在的,今年表現特別突出,中西部也參與到了民工的爭奪戰之中。我認為,今年可能是一個拐點。
形勢逼迫讓何霍生的招工之旅顯得頗為困難。直到晚上七八點,在發出上千張招工卡之后,他的大巴上總算坐上了五十多人。而當午夜車抵廠區后,一名打工者一臉羞澀地對他說,其實,他只是想搭個便車。
特定年齡層農民工受爭搶
2月13日,上午的火車站南廣場,因節后返滬客流,顯得頗為熱鬧,不過攜帶被褥行李的農民工數量不多,與往年相比有些廖落。
20歲的王守娟是返滬打工者之一,她來自河南新鄉,在上海一家賓館做服務員。她的家鄉也有紡織廠和制鞋廠,“大部分女的不愿意出來,都在家里做工。在外面打工不容易,在家里好壞賺點總比外面闖蕩強。”她年輕,向往自由,因此選擇遠行。
在對多位返滬農民工的采訪中記者發現,工資低但物價高,要與親人分離,不能照顧老人和孩子,是大城市對打工者的吸引力越來越小的主要原因,而在“家門口”打工者盡管收入稍低,但生活質量會優于漂泊在外,這是不少農民工的一個重要考量。
此外,“中西部地區的發展在加速,且承接了東部地區的產業轉移,從經濟增長來看區域差距在縮小,中西部地區的就業機會增多,給農民工提供了更多的機會。這是‘民工荒’從局部短缺變成全國性現象的一個重要原因。”中國社科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研究員張車偉認為。
不過,在著名三農問題專家、華東理工大學教授曹景清看來,東部企業轉移到中西部,就業機會隨之轉移,這只是中西部勞動者就業空間的變動,“跟民工整體荒不荒的判斷毫無關系。
并且,據曹景清多年在農村的調研,東西部勞動密集型企業爭搶的勞動力,只是指向某一特定年齡層的農民工,即18歲-30歲之間的,“農村還是有相當多四五十歲的人找不到工作,他們是被勞動密集型產業排斥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其實對勞動力有著很高的要求。東莞一位工廠老板親自跟我說,工人在流水線上最多做8年,8年以后視力就不行了。生產線上一般是28歲以下的,要眼明手快,還要能夠高強度加班,35歲以上顯然就不行了。”曹景清告訴記者。
一些服務業的用人標準,在曹景清眼里,也堪稱“奇怪”,“不但要求年輕,對容貌還有要求。這很奇怪,四五十歲就不能端盤子了嗎?這是上世紀90年代,勞動力無限供給時期形成的一種用人習慣。
“如果就此得出判斷,說劉易斯拐點已經到來,我是將信將疑的。這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很多農民工出去過,又回來了,尤其是40多歲的婦女,找不到活的很多,不是不愿意干,是很難找。應該問一問,是哪些勞動力短缺了,是不是所有的勞動力都短缺了?”曹景清質疑。
張車偉也認為,劉易斯拐點是指農村完全沒有剩余勞動力,而從現在的狀況來看,農村仍有三億多人在從事農業生產,非農勞動力從農村向城市的轉移過程仍在繼續。轉移過程確實仍在進行中,河南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農民工工作處處長呂志華近日即表示,目前,河南還有800多萬富余勞動力亟待轉移就業。
東部企業處境尷尬
不過,一個公認的判斷是,勞動力無限供給的“黃金時期”已經過去了。曹景清分析:“計劃生育造成年輕勞動力的絕對數量減少,大學擴招又吸納了相當部分的農村人口,對勞動密集型企業來說,已經沒有那么多勞工可供使用了。
“現在的勞動力已是有限供給,想要就要提高待遇,農民工也可以有些選擇,這是供求關系的一個根本性的變化。”張車偉也表示。
明顯的征兆是,對農民工年齡的苛求已逐漸放寬。在何霍生此次成功招募的工人中,1/3年齡在40歲左右,而往年多為30歲。
“形勢比人強,對年齡的限制會自動地慢慢調整。”曹景清稱。
而對缺乏“家門口”優勢的東部勞動密集型企業來說,真正值得擔憂的,是提升工人待遇“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少出口導向型的東部企業,與中西部企業并無質的區別,同屬國際產業鏈的低端,利潤微薄,加工資是其“不可承受之重”
何霍生即告訴記者:“我廠里訂單都排到8月份了,但價格定得死死的,一點提升空間都沒有。訂單你不接,要接的人多得是。我也想過要加工資留工人,但實在加不了多少。人工再漲下去,也許我只能關門了事。不是我一個人這樣想,我周圍的同業都有這個打算。
“照理,農民工供給短缺,工資應有較大增長才是,但我發現,農民工的工資相對于城鎮職工來說,還是屬于緩慢增長,沒有想象中那么快。這確實是因為我國經濟結構還面臨‘國際-國內’市場的二元結構問題,出口導向型企業處于國際分工中的低端地位,沒有很大彈性為工人加工資。這些產業要么轉移到勞動力更便宜的地方,要么向更高端的產業升級,這是發展過程中必須面對的問題。”張車偉說。
也許是東部企業逐漸退出在低端低造業中惡性競爭的時候了。吸引力的下降,農民工的逐漸回流,已讓東部產業升級的需求日顯緊迫。“這是很正常的現象,現在有個概念叫全國化,交通的便利讓產業和勞動力的分布都相對比較均衡,不一定要吸引到東部來。上海要搞科技創新、產業轉型,搶這些勞動力干嗎呢?”曹景清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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