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樹清清官難做：新股發審改革被譏為愚人節玩笑

2012年05月11日 06:17
來源：新財經 作者：林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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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樹清于2011年11月就任證監會主席，至今差不多已過去半年，而市場的情緒由厚望期許到冷靜理性甚至失望，個中深意值得玩味。

郭樹清臨危受命，市場起初寄予厚望，新科證監會主席果然不負眾望，急火火推出股市強制分紅制度、交易所清理整頓、啟動新股發行改革和垃圾債券等重大制度變革。然而，半年下來，大多數政策停留在紙面，實際效果乏善可陳。尤其是4月1日被市場期許已久的新一輪新股發行制度改革，只字未提新股審批改革，反倒給機構投資者吃偏食，被市場人士譏為“愚人節玩笑”

顯然，中國市場對郭樹清的熱望，不乏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清官”情結，中國資本市場的凈化顯然不是郭樹清一人之力能畢其功于一役的。

“退市制度的實施，理論上大家都贊成，一具體到企業、地方和投資者個人，就會遇到這樣那樣的阻力。除了監管部門和交易所要積極審慎操作，也需要方方面面的理解、支持和配合。”這是2012年3月郭樹清接受《人民日報》專訪時說過的話。應該說，不僅僅是退市制度，郭樹清上臺后所有的改革舉措都遇到各種各樣的阻力，當然不僅是阻力，政策設計過程本身的問題也需要總結。

尚須充分論證

2011年11月9日，證監會發布公告，要求上市公司樹立回報股東意識、完善分紅政策及決策機制，決定加強對公司利潤分配決策過程和執行情況的監管，從IPO公司開始在《招股說明書》中細化分紅規劃、分紅政策和分紅計劃。

這是郭樹清上臺后燒的第一把火，被大多數市場人士贊譽。政策出發點是因為境內股市圈錢過多，而投資者得到的投資回報很少。上市公司大多是“鐵公雞”，使得資本市場價值投資理念很難樹立，投資者只能通過低買高賣，實現投資回報，這助長了整個市場的投機風氣。

銀河證券基金研究中心總經理胡立峰指出，證監會在分紅政策上使用的“所有、不得、立即”等字眼是過去證監會監管政策中很少見的，且政策在發布之日就開始執行，這都說明了這項改革的緊迫性與嚴肅性。

但市場上的反對聲音也非常強烈。

首先，從法律上講，根據《公司法》規定，上市公司利潤分配屬于公司自主決策事項，只有公司董事會和股東大會才有權決定是否分紅和如何分紅。

而從實際效果來看，在一個規范的市場里，公司的股價本身就反映了公司內在價值，分紅與否對于股東來說并無區別，因為分紅后除權股價下跌，這相當于拿股東自己的錢給自己派紅包，只是一個左手倒右手的游戲而已。

更何況，依據《個人所得稅法》開征紅利稅，股票分紅所得執行的是按20%減半征稅，即10%。而有些上市公司已經就該部分收入代其股東納過稅，紅利稅的征收無異于在“一只羊身上扒了兩張皮”。投資者實際所得的現金收入是分紅額的90%，但在分紅除權日，分紅股票的開盤參考價實行的卻是按分紅額的100%。這樣一來，股票還沒開盤，投資者的股票賬戶市值就已經縮水。

在輿論的壓力下，證監會的口風開始變化。到今年3月中旬，證監會相關人士明確表示，“強制分紅”的說法不妥，公司分紅不分紅是企業的事，證監會只能鼓勵和引導。

政策出臺倉促，缺乏論證，前后矛盾的情況不僅僅在強制分紅上，在高收益債券的推出上，也能明顯看出政策出臺前期準備不足的缺陷。

地方力量阻礙

每項改革的出臺都要遭受各種力量的阻礙，其中地方政府是攔路虎，這在清理整頓交易所上表現得非常典型。

2011年年末，國務院發布的《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范金融風險的決定》稱，自該決定下發之日起，除依法設立的證券交易所或國務院批準的從事金融產品交易的交易場所外，任何交易場所均不得將任何權益拆分為均等份額公開發行，不得采取集中競價、做市商等集中交易方式進行交易。

其實，對于以金融創新興起的交易所，證監會系統包括兩大交易所因為搶了它們的生意，運作不規范，可能引起一定的金融風險，早已在各種場合道出了心中的不滿。而郭主席上臺后，清理整頓交易所，成為他的三把火之一。

按照以上要求，當時在全國各地興起的大約300家各種類型的交易所幸存者將寥寥。2月2日，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工作會議暨部際聯席會議第一次會議在北京召開，證監會成為了牽頭單位，但會議“誰的孩子誰抱”的原則，將清理整頓交易所的任務交給了各地方政府。

其實，這些交易所就是各地方政府出于自己地方發展而興起的，讓它們清理整頓自己，無異于與虎謀皮。果然，除了一些明顯違法的交易所，以及已經出現風險的交易所得到清理之外，整頓的重錘最終還是高高舉起，最后終于輕輕放下。

最典型的莫過于天津貴金屬交易所，就在部際聯席會議過后沒幾天，2月8日，天津貴金屬交易所官網宣布，天津市政府同意天津貴金屬交易所正式運營。至此，天津貴金屬交易所成為自去年年底清理整頓交易場所活動以來，首個獲地方政府批準恢復運營的交易場所。有媒體認為，天津貴金屬交易所去年一年創稅約1.6億元，或是促使天津市政府在清理整頓風暴中下定決心保住這一“金娃娃”的主要原因。

至此，清理整頓違規交易所的重大攻勢，最終被化解為無形。

場外市場一波三折

建立場外交易市場，建立場新三板”也是郭樹清今年確定的重點任務之一。

在尚福林主政時期，證監會希望在中關村科技園區股份代辦轉讓(即“新三板”)的基礎上擴容，發展全國統一的場外市場。

但這一政策在去年年底發生變化。先是去年9月、10月間“新三板”擴容方案沒有獲得國務院通過，接著是今年1月郭樹清在年度工作會議中沒有提及“新三板”擴轉而表示要在地方柜臺市場基礎上，發展統一監管的場外市場。

當時市場的猜測是，證監會在發展場外市場時可能會考慮兼顧各地已經存在的柜臺市場，特別是上海、重慶和天津的地方股權交易中心。

2月，上海股權托管交易中心的首批19家企業掛牌，上海股天津、重慶三大區域OTC從此三足鼎立，市場開始猜想場外市場建設的思路可能是“以地方柜臺市場為基礎發展統一監管的場外市場”

事情突然發生了變化，推薦了不少掛牌企業的多家券商卻突然從推薦會員名單中消失，相關企業也轉交給了其他投資機構。

當時有媒體報道，證券業協會組織多家有地方代表性的券商討論后，得出意見是由券商主導各自所在地的場外市場，將來再形成統一的報價系統。這一模式還是在證監會的直接監管之下，將地方金融辦和區域性的股交中心排除在外。

本刊獲知的最新消息是，證監會已經決定在北京成立“新三板”交易所，中國第三家類似納斯達克的交易所終于將落戶北京。湖南證監局局長楊曉嘉已經赴任“新三板”籌備小組組長，擬任場外交易市場理事長，證監會市場監管部主任謝庚擬任“新三板”場外交易市場總經理。

經過一波三折，場外市場發展的最終輪廓才大體清晰起來，而在這個過程中，地方利益與行業利益的博弈極為激烈。

部門協調的硬度

2011年12月17日，證監會主席郭樹清表示，全國有2萬億元的養老保險金分散在各省，住房公積金累計繳存3.9萬億元，扣除貸款后余額還有2.1萬億元。組織這4萬億資金，設立一個專門的投資機構或者委托一個機構，投資資本市場，對中國的養老保險事業具有重要意義。

郭樹清此言一出，即受到證券和基金公司的歡迎，這明顯是為它們拓展了業務。此番言論也得到了一些社保專家的贊同，因為中國社保基金管理分散，管理者不作為，不能積極做到保值增值。尤其是在負利率時代，社保基金有較大的虧損。

但市場人士則懷疑郭樹清此言有為市場抬轎的嫌疑，更有人認為，在大盤進入熊市經年，多數機構投資者包括公募基金、保險公司和一些券商虧損嚴重的形勢下，社保基金入市是為這些虧損解套，此番言論被認為動機不純。

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一位學者就告訴記者，郭樹清的此番言論顯然是套用了西方成熟市場的思維模式，而中國資本市場就沒有長期投資價值，類似社保基金這樣的長期資金是不可能在中國資本市場上賺錢的。

3月21日，全國社保基金理事會發布消息稱，經國務院批準，社保基金理事會受廣東省政府委托，投資運營廣東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結存資金1000億元。雙方于3月19日在北京簽訂了委托投資協議，委托投資期限暫定兩年。

此消息剛剛過去5天，3月26日，國家財政部在官網發布《關于加強和規范社會保障基金財政專戶管理有關問題的通知》稱，除可轉存定期存款或購買國家債券外，地方財政部門不得動用社會保險基金結余進行任何其他形式的直接或間接投資。

至此，關于養老金管理體制改革的熱烈討論便偃旗息鼓。

從以上社保基金入市這個事例我們看出，部門之間的協調不力，可能把一個很有意義的改革舉措，消滅于萌芽之中，這點從債券市場的建設就可以看出來。

債券市場是中國金融市場發展的基石，是金融支持實體經濟發展的主要工具，但長期以來，由于部門利益爭奪，債券市場的多頭管理，要建設好債券市場，首先要解決多頭管理的問題。

2011年11月19日，郭樹清表示，中國證監會將積極協調并推動債券市場的統一監管，直指債券市場分裂的癥結。郭樹清上任后不久，證監會便成立了債券辦公室，由現任市場部副主任霍達和發行部副主任陸文山擔任領導職責。債券辦公室目前為副局級單位，主要負責落實統一債券市場的具體事宜。

但直到目前，債券市場多頭監管的問題鮮有改觀，只是成立一個部際協調會議，類似這種缺乏規范和權威的會議機制在部門之間成立不少，只是聾子的耳朵而已，很難發揮應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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