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復蘇一個機會

2013年09月13日 23:29
來源：經濟觀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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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海珊孫琦子舒蘭

對眾多商業人士而言，本屆夏季達沃斯論壇備受關注的話題離不開全球經濟形勢，這關乎他們的生意。

隨著經濟增長恢復和就業好轉，美國經濟似乎走在企穩的大道上；歐洲在從衰退的陰影中慢慢復蘇，微弱的增長幅度帶來的是并不微弱的希望：走得不快，但沒有停；新興市場國家高速增長的步伐間或慢了下來，在調整轉型中尋找新的機會。

參加2013年夏季達沃斯論壇的企業家、經濟學家和商業領袖們對復蘇的看法見仁見智，但無疑，當前的經濟形勢正醞釀著變革。

危機結束了嗎

經濟觀察報：你認為世界范圍內的經濟困局逆轉了嗎？

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程大為：我認為危機已經基本結束，現在世界經濟正在緩慢復蘇和調整之中。2009年在夏季達沃斯論壇上，大家預測2008年經濟危機之后的復蘇曲線，當時討論可能有L、V、U型復蘇幾種可能性，現在V型的復蘇已經不可能，U型也沒有出現，最可能的是L型的復蘇。如此看來全球經濟高速增長的時期已經過去了。在這一過程中，全球經濟將進行緩慢但驚人的調整，孕育著創新和改革的機會。全球經濟會整體放緩，表現在中國等新興經濟體經濟放緩，歐洲復蘇乏力，美國尚未進入第三次科技革命的前夕，這表明世界經濟正在緩慢的調整之中。

埃森哲全球董事總經理馬克·斯佩爾曼(Mark　Spelman)：目前只是階段性的過渡，這次危機的完全解除至少需要10年時間，但最嚴重的情況已經得到了遏制。歐洲、美國和中國這三大主要的交易市場情況都有一些鼓舞人心的動向。美國經濟復蘇的驅動力是其廉價能源的發展和樓市的回升。有跡象表明歐洲經濟有所好轉，但仍然有很多挑戰，短期的好轉并不意味著已經徹底解決了債務危機，因為這需要時間。中國經濟的增長仍然保持在7%的水平，從整體來看，中國也認為2013年下半年的狀況會比去年好。但世界經濟發展中的結構性問題并未真正解決，所以短期的好轉之后可能會再次出現下滑。現在很難用絕對的“好”或“壞”去描述經濟狀況。單純的經濟增速不能完全指示經濟恢復的情況。

波士頓咨詢集團全球主席漢斯·保羅·博克納（Hans-Paul　Burkner）：我認為危機是發生在歐洲和美國的，而歐洲經濟危機也將會持續蔓延。歐洲并沒有采取有效行動阻止衰退，歐洲二季度的經濟增長率僅為0.3%。我認為人們不應該對歐洲經濟增長高于1%-2%抱有希望。歐洲也需要進行很多改革，包括金融改革、財政改革和社會福利改革。不到世界人口7%-8%的歐洲幾乎占有世界上近一半的社會福利，這也是歐洲遭遇危機的重要原因，所以歐洲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經濟都會緩慢增長。而美國經濟正開始回升到2.5%-3.5%的增速，他們同時也在投資科技領域。因此，我認為北美發展趨勢良好，新興市場并沒有出現危機。

經濟觀察報：你怎么看待新興市場當前遇到的麻煩？

博斯公司大中華區副總裁范賀文（Steven　Veldhoen）：過去五年間新興經濟體有底氣說“我們比發達經濟體發展得快”，因為發達經濟體在前幾年遭遇了很多問題。中國、印尼、馬來西亞等國家確實建立了長期的可持續發展戰略，印度在過去五年沒有抓住時機，所以現在發展的壓力很大。所以，我認為當前新興經濟體的問題不是所有新興市場國家都在經歷，我看到的是更清晰的圖景：哪些新興市場國家做得好而哪些沒有。

漢斯·保羅·博克納：中國一直以來的經濟增長接近10%-11%，印度為6%-7%，巴西是5%，這種情況已經不多見了，所以，我們將看到新興市場持續穩健地發展。的確，印度盧比、印尼盾、巴西里爾都在下跌，但這是發展過快給工業帶來的一些困境，這里仍有很多經濟增長機會。在新興市場，人們的生活水平大幅提升，市場上涌現了越來越多的企業和消費品牌。基于制造業和服務業的繁榮而帶來的穩步增長，甚至在非洲也是如此，但它們仍然需要繼續努力深化改革。現在經濟增長放緩，但這并不意味著它會一直衰退，只意味著經濟形勢有好有壞。每一年需要繼續推進改革，調整結構，增加對基礎設施、教育和機構的投資，增加競爭力。中國政府在這方面就做得很好。我認為我們應該充滿期待，因為印度明年3、4月份將進行新一輪選舉，巴西總統也希望在明年選舉中獲得連任，我希望看到一些不同。

機會在哪里

經濟觀察報：你認為未來5年-10年，哪些產業會成為經濟增長的引擎？

安永亞太區主管合伙人潘瑞鑫（Steven　Phan）:　很多行業都很有前景。在亞洲，健康醫療產業和教育產業在未來將會進入高速增長期，這主要是由于人口結構的變化。隨著人口老齡化、消費水平提高、中產階級興起，傳統的健康醫療產業和教育產業都面臨著更大的需求。人們有錢把孩子送去接受更好的教育，也有錢為健康投入更多。消費品市場的情況也是一樣。亞洲很多新興市場國家是出口導向型，所以像資源出口產業，比如農產品出口、礦產出口會更加依賴整體的經濟形勢，和經濟形勢一起波動。

Agility大中華區總裁葛仁杰（James　T.Gagne）:　我看好能源行業。美國能源業的發展已經讓很多投資者考慮重新平衡在美國和亞洲的投資，尤其是考慮到法律結構、技術、基礎設施等因素。考慮到中國，能源和水處理都是很有前景的領域。就能源來說，中國在海外置辦了很多戰略性資產，同時帶動了這條產業鏈的上下游相關產業，尤其是為這些資產提供服務的行業。中國淡水資源的短缺已經是一個重大問題，很多工業都需要用水，任何能夠提供機器和技術來儲存和凈化水的生意都會有巨大前景。電子商務在中國正在爆發式增長，亞洲的電子商務潛力巨大，可以發展到現在體量的兩倍。同時，電子商務的巨大潛力也對物流提出了很高要求。在中國的三四線城市，物流仍然有巨大的增長空間。很多歐洲和美國的企業想從中國的電子商務中分一杯羹，也希望從印尼、印度的經濟發展中分一杯羹，但它們需要當地的戰略合作伙伴。

馬克·斯佩爾曼：年收入低于5000美元的人與年收入1.5萬美元至3萬美元的人買的東西是不一樣的，隨著時間和收入水平的變化，消費者的目標會改變。對于企業來說，要想找到好的經營領域就要善于觀察這些變化。以土耳其為例，土耳其有1700萬戶居民，其中的1100萬家庭年收入低于3萬美元，600萬家庭高于3萬美元，到2020年這組數字將會反過來，而這樣的收入變化就會帶來消費目標的變化。這就是我說的從消費者視角去尋找好的經營領域。如果從制造業的角度去看，科技應該算是一個重要因素。我覺得在很多新興市場國家，醫療保健產業正在迅速發展，這與人們提高生活質量的需要是密不可分的。

經濟觀察報：近期全球投資有向歐美布局的趨勢，經濟增長的動力已經轉向發達經濟體了嗎？

程大為：美國等國已經進入信息化經濟的前沿，云計算、大數據、3D等技術已經讓我們看到了未來產業結構發展的方向。美國經濟整體出現好轉，制造業開始回流，新的產業轉型有了曙光，其認為到了退出量化寬松的時候，這會對新興市場帶來一些威脅，包括資本外逃和經濟危機的隱患等。正是因為美國強勁的創新潛力，許多人認為全球經濟發展的動力已經回到了美國。但實際上這個判斷為時過早，新興市場很可能通過自身力量克服經濟風險。

馬克·斯佩爾曼：這是個階段性的轉變。歐洲和美國的經濟總量占全球GDP的50%，新興經濟體占另外50%。現實的情況是全球經濟的總體增速是3%，而歐美的增速是1%，這其中美國增速約為2%，歐洲還要低于這一水平；而其他新興經濟體的增速各異，菲律賓是6%，印度是5%，俄羅斯是4%，墨西哥是3%。但重要的一點是，如果一個國家商品經濟發達而且人口眾多，同時又不必面臨債務危機困擾，那么它發展的機會就很大，這正是讓很多新興經濟體備受鼓舞的地方。我覺得全球經濟還是有很強的復原能力的，這傳達的一個關鍵信息是全球經濟的增長是不均衡的。這對于商業界的意義在于需要善于找到增長的熱點，并認識到它在不斷變化。

小心風險

經濟觀察報：你認為全球經濟復蘇的風險有哪些？

馬克·斯佩爾曼：還是“結構性”因素。首先貿易平衡很難實現，很多國家貿易順差非常大，而其他一些國家逆差嚴重，還有很多國家積累了大量的外匯儲備，尤其是大量儲備美元。債務平衡在美國和歐洲都比較嚴重。歐洲國家規模都不大，而要將各國政府的負債率降低到目標水平（GDP的60%）比較困難，因為當前很多國家負債率100%，希臘甚至達到160%。維持債務需要成本，而且利息可能比債務本身還要多，這會使問題雪上加霜。

還有一類是制度性問題。比如銀行的資金重組，還有資本市場資本的流動狀況難以預知等。印度就是這樣，美國資本從印度撤出沖擊了匯率，印度匯率走低，政府經常賬戶出現高額赤字，還出現了通脹，這些都是經濟危機的預兆。所以，我覺得全球經濟存在很多現實的、結構性的問題。這些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因為人們往往更關注短期效益。而這些問題往往有多米諾骨牌效應，金融困境引發經濟危機，經濟危機造成失業引發社會問題，這都不是短時間能解決的。

潘瑞鑫：我們無法忽視整體趨勢。美國和歐洲的經濟在前幾年的形勢非常不樂觀，這樣一來亞洲的經濟也難有大起色，因為亞洲很多國家還是出口導向型，歐美是主要的出口市場。在我看來，有一點各國政府做的都不錯：在制定經濟政策時既讓各國的公司進行合作，也讓公司之間繼續競爭，并不因為經濟形勢的波動就實行保護主義。亞洲新興市場國家的政府都在刺激商業。如果政府為了保護本國企業免受波動影響而實行不利于競爭的政策，將損害商業的生命力和競爭活力。

葛仁杰：通脹對一些市場和經濟體而言會影響短期的經濟增長。我比較擔心的是一些國家失業率非常高，20%-30%的人失去工作并且也沒機會找到工作，這對一個國家而言是非常大的壓力，不僅僅是社會不和諧的潛在因素。我是謹慎的樂觀者，看未來一兩年的情況，我看不到世界經濟大幅增長的跡象。歐洲的復蘇需要很多年，而中國也在調整經濟模式，轉型過程需要犧牲一些增長速度，這是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