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長張慶偉：我們有保障京津地區的責任

3月5日下午，大成路9號。河北代表團審議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所做的《政府工作報告》，河北代表團全團代表近300多人參加了這次會議，一個特殊的嘉賓列席——環保部部長周生賢。

國務院副總理劉延東和全國政協副主席張慶黎到會參加審議。審議中，在河北省委書記周本順和省長張慶偉發言之后，第一個發言的，就是全國人大代表、河北省環境保護廳廳長陳國鷹。

發展與治污的矛盾，在河北表現得最為尖銳。陳國鷹說，河北壓減產能，是傷筋動骨之舉，壓力之大前所未有，未來五年，將影響500億的稅收收入和60萬人的就業。

而周本順亦提出，河北要將治理大氣污染放在首位，以壯士斷腕地勇氣治理污染，為此影響河北GDP，影響財政預算收入也在所不惜，會議氣氛頗像一場治污攻堅的動員會。會后，經濟觀察報記者還就此專訪了河北省省長張慶偉。

治霾工程

經濟觀察報：調結構和治理大氣污染，勢必會對河北的經濟增長造成影響，去年這種影響有多深？怎么評估這種影響？

張慶偉：去年我們大力度的調結構、治理大氣，特別到了三四季度，這個力度比較大。經估算，這些措施影響了我們工業增加值百分之兩個點多，大概折算成GDP，就是影響了1%這么一個水平。但是今年呢，我們一二月份的數據出來了，經濟發展開局良好。

李克強總理今天上午的報告講到，產業結構調整也要靠改革，要進退并舉。去年河北省的裝備制造業對經濟的貢獻率第一次超過了鋼鐵，科技對經濟的支撐增長率在大幅度的增長。在投資領域，我們民營資本的投入占我們投入的比重大幅提升，投資結構也在改變。一月份的出口大幅度增加，工業企業制造的PMI值也是穩中趨好。

至于今年，河北省也確定GDP增速下調1%，在本省“兩會”上，人大批準把8%作為預期目標，也是出于這樣的考慮。今年國家部署一千萬新增就業，河北省多于七十萬，高校畢業生的就業壓力還是比較大。所以我們按照政府工作報告的部署，繼續把穩增長作為一項重要的任務，使經濟保持在合理運行區間。

經濟觀察報：剛才的會議上，周本順書記談到，在“調結構、轉方式”上，河北是被逼上了一條新路。目前，我們調結構有哪些實質性的動作？

張慶偉：去年的11月份和今年的2月份，河北省集中開展了兩次化解鋼鐵和水泥過剩產能的行動。這些行動是環保部周生賢部長代表國務院跟河北省簽的，應該說這既是河北省的行動，又是國家給我們省下達的“軍令狀”。所以，我們這兩次行動當中，合計消減的鋼鐵產能，加起來已經超過了2000萬噸；水泥的實際壓減超過了2200萬噸，光是石家莊，兩次水泥壓減行動，就壓減了1500萬噸。

在調整產業結構上，我們也定出了計劃和時間表，堅決把過剩產能調下來。總的思路就是有減有增、有下有上、有退有進，大力推進“66 43”的工程，到2017年要壓減6000萬噸鋼鐵，6000萬噸水泥，4000萬噸煤，3000萬重量箱的平板玻璃。謀劃的過程中我們也在探索，在新的條件下采取新的措施、模式來調整結構。

治污之策

經濟觀察報：剛才你提到，環保部去年從大氣污染基金里劃出26個億給河北，這是多么大的一個額度？今年還會給這么多嗎？

張慶偉：去年，國家安排了50億的防治大氣污染基金，其中26億，也就是50%多給了河北。可以說，我們在行動，國務院各個部門也給了我們大力支持。今年的國務院會議，我看了一下，這個款項是增加到了100個億，這是全國這么多啊，至于這100個億怎么分，我們也希望，對于河北，還是要傾斜一點，可能效果會好一點。可是我們省也沒等，我們在省本級、各市，包括縣里邊的預算中，都拿出了專門的錢。同時包括企業，也要花很多錢，你看像電廠，它需要脫硫脫硝要除塵，鋼廠也要新上環保設備，這些方面都需要投入不小，花不少錢。

經濟觀察報：也就是說，去年環保部劃撥的錢更多是應急性的？

張慶偉：對！就說我們現在，中央支持的這些錢，主要還是針對要把污染的整體趨勢給遏制住。去年，河北省各市各地區確實也很自覺，統計下來一共淘汰、改造了燃煤鍋爐3萬多臺，包括茶爐。去年，企業新上了不少環保設備，投入很大。從另一方面來說，我們的企業有環保需求，也能拉動環保產業快速發展。但目前環保產業也存在很多方面的問題，主要是技術上不行。技術上不行的原因，主要還是在環保科研的投入上不夠。

經濟觀察報：也就是說，投入到環保科技這一塊的比例還是比較少，今后要加大比例的還是這一塊？

張慶偉：對！這個應該是往這一趨勢走的，因為最終還是要靠科技和管理治理污染，當然后面還是有一個前提：需要依法。現在我們也在總結，總結我們過去一些好的經驗和做法。比如上周持續的霧霾，我們廊坊市處在這個區域內，但廊坊市在城市污染前十中就退出來了。根據這些現象，我們加緊分析數據，不斷總結，我們當時采取了很多措施，但是針對性還要提高。

經濟觀察報：那這26億具體是怎么花得呢？

張慶偉：我可以給你舉個例子，黃標車你知道嗎？

經濟觀察報:就是超標排放的貨運車輛。

張慶偉：噢，不一定。黃標車什么類型都有，它就是報廢年頭沒到，但排放不達標的車。咱們用車不是每年有一個年檢嘛，年檢當中，如果尾氣排放超過了國家的排放標準，包括氮的排放和硫的排放，就給它貼個黃色的標，所以叫黃標車。這類車里也有公交車，咱們市里縣里跑的公交車都有。這些車怎么辦呢？我們就把他們登記造冊，然后制定一個標準，規定什么樣的車，你要淘汰了，我們給你補償多少錢，就是這么個辦法。去年河北全省統計了一下，黃標車大致有105萬輛，這105萬輛怎么處置呢？就應該分年頭把它們報廢掉，我們去年抓了一下，報廢了大約57.8萬輛，占了一半還多，里面有小轎車、包括黨政機關用的和個人用的，還有公交車，公交車大概有五千多輛。這個要花一部分錢，那我們就按照我們制定的標準給他補。

還有比如說煤的問題，煤要在質量上提高。北方冬天要取暖，每家每戶燒的煤，要把它的硫份降低，那些劣質煤不能再讓它在市場上流通，我們設了很多監測點。可你用好的煤它價格就高，那怎么辦呢？這個還需要研究，要給出補貼機制來，肯定不能增加老百姓的負擔。

經濟觀察報：這個低硫煤，可能監管企業好監管一些，廣大的農村地區普通老百姓用煤，范圍更廣數量更龐大，這怎么監管？

張慶偉：這方面，就希望你能幫助我們調研了。我想著，是要多建一些洗煤廠，讓煤廠把洗選以后的煤賣給我們。現在用的煤都是一家一戶從煤場上買來的，下一步我們要集中整治這些煤場，從煤的供應渠道上把它管住。你過去調研主要在哪兒跑？

經濟觀察報：前不久剛去過石家莊，邯鄲、秦皇島、張家口和唐山也都去過。從你剛才的談話中，我理解河北治理大氣污染，很多措施也都處在摸索之中？

張慶偉：河北大氣污染這個事呢，從面上和重點的工業排放上，都在綜合性的整治，因為咱們確實監測得太晚，去年才開始監測，檢測了一年pm2.5，這個數據還在進一步分析，要進一步有針對性的，既要控制面，又要重點攻工業污染，像發電、鋼鐵、水泥，都是過去工業排放大戶。河北省總的來看，還是煤煙型的污染，所以我們下決心要精減4000萬噸煤的用量，剛才會議上你也聽到了，這也是我們保障京津地區的責任。

現在，大家普遍有自覺性了，那些不自覺的怎么辦？就要靠法律。你比如說那些惡意排放不達標廢氣的，除了整頓以外，還要進行處置。去年我們也處置了一些企業，尤其是“兩高”的司法解釋出臺以后。我說的不僅包含大氣排放的，還包括那些排放污水的。這些事，我想用一年的時間抓它，成效就有了。在這個上面，中央的支持我覺得還是會加大力度，這個支持我們也需要，同時我們也注重環保科技的支撐。我們就是上下結合，下決心干，決不能等，這樣就會治理得更快一些。

協同京津

經濟觀察報：現在，京津冀一體化成為了全國的區域經濟熱點，大家將視為未來新一輪增長極。你怎么看？

張慶偉：關于這方面，去年8月份，習近平總書記專門作出重要批示。2月26日，又親自主持召開京津冀協同發展座談會，進一步明確了京津冀協同發展的方向和路徑。李克強總理在報告中說，要加強環渤海及京津冀地區經濟協作，這表明京津冀協同發展已經上升為國家戰略。這對北京、天津、河北乃至整個環渤海地區，都是千載難逢的重大機遇。

作為河北來說，我們就是按照習總書記要求的，堅決打破“一畝三分地”的思維定勢，主動融入京津冀協同發展的大格局，進一步明晰河北省在京津冀協同發展中的地位、作用和定位，在為首都分憂，為京津服務中實現自我發展。

經濟觀察報：關于京津冀一體化的問題，研究討論了很多年了，你覺得推進一體化中，面臨得最核心的難題是什么？

張慶偉：關于京津冀一體化的問題，你也研究研究，從你們的調研觀察的角度，分析一下怎么樣能夠使京津冀協同發展？我覺得主要還是得在協同上做文章，因為這幾個區域本身都在一塊嘛。河北這么一個區位，環著兩個大都市，特別是北京，怎么把三個地方協同起來？

這三個地方，北京和天津是大城市，河北則環繞周圍，地域廣闊，如何各自發揮已經形成的潛能和優勢，調整目前存在的問題？從我的心態上來講，還是一個研究者，我希望能首先提出問題，以問題為導向進行研究。我下午也說了，還是需要有一個規劃，目前，國家發改委也正在研究制定這個規劃，我們期盼早日出臺。

經濟觀察報：有一些專家提出：過去京津冀之所以難以協同，就是因為這三個地方政治地位不一樣。你怎么看？

張慶偉：這個不存在。為什么呢？你說的這個，是有一些是因為行政區劃的分割，所以推進一體化中出現了一些問題。但在區劃這個問題上，確實是需要有所協調的。

經濟觀察報：這次我們努力要打破的，就是行政區劃的分割嗎？

張慶偉：也不完全是這個。就是說這個區劃發展這么多年了，我們把這個問題梳理出來，現在大家認識上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怎么往下做呢，做的問題也需要科學的論證，制定規劃，然后再推進。這些年，京津冀三地也搞了很多合作，河北和京津地緣相近，人緣相親，完全可以相互融合，實現互利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