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福林：改革最難點就是打破固化利益格局

■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院長、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副會長遲福林。CFP資料圖

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院長遲福林表示,深改組的設立,可防止“部門自己改自己”

■新快報特派記者陳楊鄭銳

“我從事改革三十多年,每一項改革到了最后都是利益關系問題。今天所謂的‘啃硬骨頭’,就是把已經固化的利益格局怎么打破的問題。

——遲福林

“我從事改革三十多年,每一項改革到了最后都是利益關系問題。今天所謂的‘啃硬骨頭’,就是把已經固化的利益格局怎么打破的問題。”全國政協委員遲福林在接受采訪時,由衷表示。

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院長、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副會長、“影響新中國60年經濟建設的100位經濟學家”……擁有這一串頭銜的遲福林曾因中國改革進展緩慢而被人稱為“遲改革”,今年,他終于可以摘掉這個帽子。他已感覺到,改革的氛圍從上到下正在形成,無論是全面深化改革小組的成立,還是市場倒逼機制這股無法阻擋的浪潮。

●談改革

改革不僅需勇氣魄力,更需要務實推動

新快報:“改革”成為今年政府報告中的高頻詞,您認為中國改革目前最大的困難在哪里?

遲:中國改革進入深水區,面臨最大的問題當然是利益關系調整。習總書記明確提出突破利益固化的藩籬,這是非常重要的問題。我從事改革三十多年,看了每一項改革到了最后都是利益關系問題。今天所謂的“啃硬骨頭”,就是把已經固化的利益格局怎么打破的問題。它的深刻性、復雜性都突出在這方面。

新快報:那么,改革現在最需要什么?

遲:既需要勇氣和魄力,更需要務實地推動。改革不能成為一個口號,必須考慮一步一步取得短期成效的同時,也要為中長期改革奠定基礎。在我看來,今天更大的問題,可能是以行政體制改革為重點,對于全面改革可能很有意義。我一直強調行政體制改革六個字:放權、分權、限權。這六個字如果做好了,就是很務實地推動行政、經濟和政治體制改革。

新快報:有一種看法是,比起別的方面的改革,十八屆三中全會對經濟體制改革著墨更多?

遲:這次改革叫全面深化改革。中國現在確實是到了全面改革的歷史時點。一個是發展方式,如果不改很多事情很難做。在我看來,就是政府主導性和地方競爭性的局面要改變,否則產能過剩、地方債、房地產等很多很多事情都很難解決。這些問題可能更現實。

沒有強有力的協調,很多改革都難推進

●談深改組

新快報:目前,從中央到地方都成立了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簡稱深改組),他們在這場改革中能發揮什么作用?

遲:建立深改組的最大目的是讓他們在協調利益關系上能發揮重大作用。這些年一直在強調改革要加強高層次的協調,第一需要頂層設計,第二更重要的部門利益、行業利益。在逐步強化的背景下,沒有自上而下的強有力的協調,很多改革都難以推進下去。即使推進下去,走到一半也可能轉型,扭曲變樣。所以在這個背景下,深改組對改革的協調,重在協調利益關系上。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新快報:具體怎么協調?

遲:協調是多方面的。這些年來都是部門自己改自己,自己提出來的。很多都有部門利益的影子,包括部門立法。現在有了深改組,部門的方案需要深改組來同意,你不能自己改自己;第二,光有了方案不行,需要深改小組推動部門,教育改革也好,衛生醫療也好,深改小組都能推動;第三,能組織最后成果的認定,有些重大改革需要推動地方試點,哪些地方的改革需要在哪個方面做。現在改革和上世紀八十年代不同了,不是為了區域改革而改革,不是為了地區的發展而發展。最后結局不僅是全局中的一個部署,而且都是制度安排,都是可以復制、可以普遍推廣的。

現在各地深改組我擔心三件事:一是流于形式。它一定要成為一個強有力的工作協調機構;二是成為秘書班子。它應該是專門的機構;三是它一定要和社會多方面結合起來,吸取各方面意見建議,這樣才能推動。否則就壞了,改革最需要的就是強有力的推動。

新快報:這么多方面的內容全綜合到深改組這邊,會不會引發集權的質疑?

遲:我不大贊成這種意見,在我看來我們的改革需要強有力推動,否則很難做。不能把強有力的推動等同于集權,這是兩個不同問題。

新快報:那深改組本身是否受監管?

遲:深改組本身是一個高層次的決策協調機構,而不是具體的工作部門。當然工作好壞各方面都會有評價的,社會的期盼對它就是個壓力。

●談自貿區

不是搞經濟特區,而是服務于對外開放總格局

新快報:現在各地都在積極申報自貿區,但學界對此有不同看法。您怎么看?

遲:現在很多地方都有積極性,但新問題是,中國的對外開放現在需要新的大格局。和上世紀八十年代不一樣,不是從區域發展出發,也不是搞幾個經濟特區,而是服務于中國對外開放的總格局。第二,在這個總格局下,有條件的地方就應該先鼓勵它做,這樣可以既服務于總格局,又可以帶動區域發展。第三,我們的自貿區選擇,不是從地方選擇,而是從總格局下的選擇。比如云南的沿邊自貿區,就是貫徹以周邊為基礎加快自由貿易進程的選擇,也是對外開放大格局的選擇。

新快報:那您如何看待粵港澳自貿區?

遲:粵港澳始終在中國經濟發展中處于優先位置。第一,它對拉動內地經濟發展起了重要作用;第二,對一國兩制穩定有重要作用。所以,我一再講,廣東應該在促進和保證繁榮穩定中發揮重要作用。我這次的提案還建議香港參與海南購物中心的建設,這樣更有利于香港把免稅購物的鏈條擴大,更有利于香港輸送免稅購物經驗,有利于香港免稅購物和海南的合理分工。不但不會沖擊香港免稅市場,還是個適當補充,還會把海南的市場帶動起來。

●談反腐

財產公開是調節利益關系的基礎制度

新快報:您對公務員隊伍有些什么建議?

遲:我認為公務員的工資需要規范,尤其是工資、房產外的部分,需要公開;第二,公務員、尤其是基層和邊遠山區的工資應當提高;第三,全國公務員工資應該統一,不能各地區有不同標準。我認為需要有制度上的統一,不同區域只是津貼的不同。

新快報:您怎么看待這一兩年的反腐?

遲:反腐需要進一步的公開化,我想這到今天應該已經得到積極的肯定,只有公開才能形成好的社會氛圍,在未來,公開化應該逐漸走向制度化,哪些可以做哪些不能做。比如權力清單確定以后,政府再越界這里面就有問題了。這可能是條路子。

新快報:您對遏制腐敗的制度建設有什么看法?

遲:官員財產公開是我們整個調節收入分配中的一個基礎制度。我們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口號了,已經采取了一些務實的措施,從不動產登記、裸官調查等,這些都是財產公開的一部分,需要一步一步盡快往前推。沒有財產公開就很難調節收入分配,也很難從根本上找到遏制腐敗的機制。所以我一再講財產公開是整個調節利益關系的基礎制度建設。

內需大市場是中國最突出的優勢,通過改革釋放內需可以支撐中國經濟未來十年7%左右的可持續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