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釋之：廢除社會撫養費才公平

取消社會撫養費是在恢復公平

取消社會撫養費是在恢復公平。公平與否，要看權利是否受侵犯，而不是看大家的權利是否受到同等侵犯。難道有人不幸被偷了，就要所有人都被偷才叫公平嗎？顯然荒唐。

財知道：昨日，對于社會撫養費是否會廢除的問題，國家衛計委回應稱，取消社會撫養費對響應國家號召、遵守計劃生育政策的群眾不公平。你怎么看？

胡釋之：這種觀點似是而非。講究公平是為了保護個人權利，強調的是任何人的個人權利都不能受他人侵犯。比如，如果你偷了別人20萬，對別人造成20萬財產損失，那強制你歸還失主20萬，這是公平的，這是在保護失主的權利。別人不能偷你，你也不能偷別人。如果免除這種懲罰，允許小偷可以不把贓物歸還失主，那對失主就是不公平的，是在賦予小偷侵犯失主財產權利的特權。而取消社會撫養費，是讓誰有特權侵犯誰的權利嗎？恰恰相反，是讓大家的權利免受侵犯，是在恢復公平。

社會撫養費實際不是一種主動購買某種服務的費用，類似保姆費那樣，而是一種政府強制收取的費用，實際是一種罰款。在這種制度下，一個原本想按自己的計劃生二胎的人面臨兩個選擇：1、為避免罰款，放棄自己生二胎的計劃；2、堅持自己生二胎的計劃，但要被罰款。不同的人會根據自己的不同情況兩害相權取其輕，但總歸是權利受到侵犯。

現在如果取消社會撫養費，則意味著大家可以按照自己的計劃自由進行生育，權利不再受侵犯。這也正是呼吁取消社會撫養費的關鍵理由所在，即保護大家的生育權利。這是在糾錯。

沒錯，取消社會撫養費后，相比那些深受這一制度之害，被迫放棄生育計劃的或被迫交罰款的，新一代人有了更好的境遇。但這不是不公平，因為新人并沒有傷害舊人，而是在走向公平，走向權利更有保障，新人不再受舊人苦。相反，每個人的權利同等地受侵犯，這不叫公平，而叫極不公平，因為無人權利不受侵犯。

公平與否，要看權利是否受侵犯，而不是看大家的權利是否受到同等侵犯。別人的權利沒受侵犯這事本身并沒有侵犯你的權利。這有什么不公平的？難道有人不幸被偷了，就要所有人都被偷才叫公平嗎？顯然荒唐。要求公平，要求的是權利不受侵犯，而不是要求大家的權利受同等侵犯。公平地受侵犯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表述。

所以衛計委這個回應的邏輯是不成立的。如果一種制度的存在，只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受傷害，以讓早先受傷害的人不感到孤單；如果一個制度的廢除，并沒有侵犯誰的權利，而只是讓那些早先受侵犯的人深感自己沒有趕上好時代，這不正是這個制度急需廢除的最好理由嗎？

好時代快點來吧。應立即廢除社會撫養費，減少權利侵犯，恢復公平。更公平起見，則還應退還已繳的社會撫養費，以彌補一些大家過去所受的損失。但不管怎樣，絕不是讓錯的侵權制度繼續維持下去才叫公平。強調公平的目的，是為了保護個人權利，而不是為了“公平”地侵犯個人權利，是為了保護受害者，而不是為了“公平”地制造受害者。這點需牢記。我們絕不能打著公平旗號來繼續維持一些錯的侵權制度，維護一種“有難同當”意義上的虛假公平。

很多人“不患痛而患不均”

很多人不但“不患寡而患不均”，還“不患痛而患不均”。仿佛只要看見別人也同等受傷害，自己的傷痛就能減輕，就能得到撫慰，而如果發現還有人可以不受傷害，自己的傷痛就會加重，甚至認為有人不受傷害這事本身就對自己造成了嚴重傷害。

財知道：但有不少人確實追求那種“有難同當”意義上的公平，比如很多人去年對張藝謀“超生”事件就很有意見，覺得張藝謀怎么就可以有權多生呢，張藝謀最后被補罰了巨額社會撫養費才平息下這種怒氣。你怎么看這種心態？

胡釋之：這就是很多人平均主義思維成了習慣，不但“不患寡而患不均”，還“不患痛而患不均”，不但別人比自己富是不可以的，別人比自己受的傷害少也是不可以的。窮可以忍，但有人比自己富不可以忍。自己的權利受侵犯可以忍，但有人的權利沒被侵犯則不可以忍。以至于不恨侵犯自己權利的人，但恨僥幸沒被侵犯的人。

這是一種極其非理性的心態。仿佛只要看見別人也同等受傷害，自己的傷痛就能減輕，就能得到撫慰，而如果發現還有人可以不受傷害，自己的傷痛就會加重，甚至認為有人不受傷害這事本身就對自己造成了嚴重傷害。這種“平等迷”實際是犯了嫉妒病，心智被嚴重擾亂，不再能客觀看待事物本身的性質。在這種心智下，任何傷害都是可以容忍的，只要是被平等施加，壞事可以變好事，而任何好事都是不能容忍的，只要不是平均分享，好事立馬變壞事。

這就出現一種罔顧事實的公平觀。小偷偷了你錢包，這是他客觀上侵犯了你的權利，對你造成傷害，對你不公平。但他沒有同時偷你同事的錢包，這對你有什么實際傷害嗎？對此感到不公平顯然是非理性的。理性的權利思維是，我被偷了，我要呼吁趕緊抓住這小偷，讓我和我的同事不再擔驚受怕。而非理性的嫉妒思維則是，我被偷了，我要讓這小偷趕緊去偷我的同事，這樣才夠公平。而如果小偷被抓或是金盆洗手，對此反倒感到悵然若失。

嫉妒心嚴重侵蝕了我們分辨是非的能力！這種思維的人多了，任何好的改革都是不可能的了。

改革就是糾正那些侵犯權利的錯誤制度

如果受過錯誤制度之害的人，都嫉妒未受傷害的人，都為此感到不公平，你說還能對這制度進行改革甚至廢除嗎？比如社會撫養費，一個人自己生小孩自己養，并沒有對他人權利造成侵犯，那憑什么要對他進行罰款？

財知道：任何好的改革都是不可能的了？

胡釋之：你想啊，好的改革就是要糾錯，就是要糾正過去那些侵犯權利的錯誤制度，還大家以自由。而如果受過錯誤制度之害的人，都嫉妒未受傷害的人，都為此感到不公平，你說還能對這制度進行改革甚至廢除嗎？要強化、加重，滴水不漏，才公平呢！

照這種邏輯，不懲罰小崗村村民，是不是對以前那些因為分田到戶受懲罰的人不公平？廢除投機倒把罪，是不是對那些曾因投機倒把罪入刑的人不公平？鄧小平釋放“傻子瓜子”，是不是對其他被抓的私人企業主不公平？諸如此類，豈能廢除，豈能改革？

我們一定要認識到，之所以要改革某些制度，看中的是這些制度對人的權利的侵犯，這才是真正的不公平之所在。比如社會撫養費，一個人自己生小孩自己養，并沒有對他人權利造成侵犯，那憑什么要對他進行罰款？這才是所有改革要著力廢除的不公平。

我們絕不能以“公平受損”的荒唐邏輯來維護一種真正不公平的侵權制度，來反對改革。要以權利有保障為標桿，追求更多人的權利有保障，而不是以權利受侵犯為標桿，追求更多人的權利受侵犯。

胡釋之系宏觀經濟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