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行首席經濟學家連平：用市場化方式推動國有銀行混改

編者按：歷經10多年高速增長的中國銀行業再次站在改革的門檻上，新一輪混合所有制改革被認為將激發國有銀行新活力。

從上一輪的銀行改革來看，成績巨大，伴隨中國經濟的騰飛，中國銀行業取得了高速發展，無論規模和資產質量都得到質的飛躍。但國有股一股獨大、公司治理結構不完善等問題依然未能解決，銀行壟斷問題也為社會各界所詬病。混合所有制正是希望通過引入社會資本，改變國有銀行治理結構，促進銀行的進一步發展。

但是國有銀行混合所有制怎么改？社會資本如何參加國有銀行的公司治理？如何讓改革不為意識形態所左右？交行首席經濟學家連平在接受鳳凰財經專訪時表示，要通過市場化的方式推動銀行混合所有制改革，在公開、透明的規則下確保新一輪改革平穩進行。

鳳凰財經對本次采訪實錄進行整理，以饗讀者!

記者：歡迎您做客鳳凰財經在陸家嘴論壇上的演播室。首先我們想和您探討一下就是關于銀行混合所有制改革，因為我們看到中國銀行業經過第一輪，上一輪改到至今已經有10年的時間了，10年時間中國銀行業發生了巨大變化，無論資產質量還是規模都會有很大提升。現在又提出新一輪混合所有制改革，這輪改革的原因是什么呢？您給我們解釋一下。

連平：中國銀行業在上一輪的改革之后，就是從2003年一直到2006年、2007年，幾家主要的國有大型商業銀行進行了改革，那么這個改革呢，他的主要是他的股份制改革，從原來的國家的獨資，或者說國家占的比重非常高，然后變成是一個股份制的企業，然后成為一個上市公司。他的主要在于這個重組、引資、上市，這所謂這樣的三部曲。那么這次這個改革呢，其實他是大型國有商業銀行的改革的深化，他的背景是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來，這個中央企業、國有企業要深化改革，深化改革非常重要的一個方面就是，要進行所有制改革。那么其次改革的含義是比較明確的，就是說他也涉及到一個股份制這個方向的進一步發展，同時呢還要將這個這種市場化的商業化的體制，能夠進一步在國有企業內部進一步深化。所以在十八屆三中全會關于改革的這項決定，這個中間呢，這項改革提的是比較明確的。那么我們理解呢，就是國有企業的這個所有制改革，他不僅是指實體經濟中間的這個各行各業的國有企業，我們認為也應該包括金融領域中間的大型國企。那么銀行業比較典型的就是，這個有五家國有的商業銀行，規模都比較大。尤其是四大國有銀行，他的這個國家持有的這個股份的比例。當然有的是財政部直接持有的，但是更多的是匯金公司持有的，占的比重是比較高的。所以接下來，他有進一步的這個深化改革的這個需要。

那么回顧這十來年的歷史來看，中國的銀行業確實在上一輪的改革之后，出現了一段很輝煌的發展的一個歷史。這個銀行的整個資產的規模迅速的增大，不良資產比例明顯的降低，盈利能力大幅度的提升。這個2014年，整個銀行業的盈利達到1.5萬億。那么這個其中，一些國有的大型商業銀行，尤其是盈利能力也是這個表現是非常好的。

記者：對，全球第一。

連平：那么在這個情況下，為什么又要深化改革呢？那么在這個十幾年發展下來，我們也深切的體會到，這個國有大型商業銀行在他的內部的體制機制方面，以及國家對這些國有大型商業銀行管理的一些體制方面確實還有許多需要進一步的深化改革。比如說，從公司治理層面來說，董事會、黨委、高管層，這之間的關系，如何進一步的理順？尤其是董事會，如何能夠在真正發揮他作為一個公司最高決策機構的作用？還有呢高管層，如何能夠真正發揮他作為一個經營管理的指揮的這么一個領導班子的一個作用。董事會跟這個經營管理之間的這個相關的這個職責，關系都要加以理清。那么還有就是，黨委如何在這個中間發揮更好的作用？這個保持黨對這個國有企業的一個核心的領導，這些問題都需要進一步的加以理順。

那么尤其是最近十幾年來，銀行業，經營業績雖然不錯，但是他內部確實也存在許多問題。比如說，在用人的問題上，在薪酬的問題上，就出現這樣的問題。就是說，員工能進不能出，干部能升不能降，工資能高不能低，這樣現象也是普遍存在的。那么這樣的就削弱了這個國有的大型商業銀行他的競爭力，那么現在我們看到，這個整個市場的環境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一個是利益市場化在加速推進，可能今年差不多就能夠完成。還有互聯網金融也在迅速的崛起。他們不斷地在蠶食銀行業的這個業務的一些領域，雖然目前還沒有對銀行業形成很大的沖擊，或者說是非常嚴峻的挑戰。但是他確實是在不斷地逐步逐步的蠶食銀行的業務和銀行的市場。當然了這個互聯網金融行業中間有些從業人員，可能他的這個目標很遠大，他可能認為將來這個銀行他也是完全能夠。

記者：顛覆的。

連平：當然這是智者見智，仁者見仁的問題。那不管怎么說，確實銀行業遇到了這方面的挑戰。還有呢，就是直接融資也在迅速發展，這個也是國家的一個導向，資本市場在迅速的崛起。然后和資本市場相關其他的金融市場，貨幣市場啊、衍生產品市場啊，等等也在不斷地發展過程當中。所以銀行業的各方面的業務，尤其是傳統的業務，就是存款和貸款業務，受到了這個持續不斷的挑戰和這個沖擊。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商業銀行，尤其是國有商業銀行，如何來增強他們自己的競爭力？能夠使得國有資產在新的競爭的環境下，能夠保值、增值，為國家提供更好的服務，更好的為實體經濟服務，這個對銀行業來說是一個新的課題。

那么從銀行業整體來看的話，股份制商業銀行中間有不少他的市場化程度是比較高的。還有一些是民資背景了，他基本上就是民營銀行，所以他們的體制機制比較靈活，他的董事會作為一個最高的決策的機構的話，他可能受到的各方面的，其他方面的一些行動化的一些影響相對比較小。所以他們是比較靈活，這個多變，能夠很好的來適應市場的變化。所以我們去看股份制商業銀行中間那些體制機制比較靈活的一種民資背景，他的盈利水平，盈利能力都是比較高的。那么這一點這個國有的大型商業銀行，明顯跟他是有差距的。所以一比較以后，就會發現國有的大型商業銀行，他的內部的體制機制存在著許多問題。這些問題如果不加以很好的解決，那么這個未來他在新的這個環境下面，他的發展他的這個經營業界的提升，都會遇到很大的挑戰。所以這樣的背景下，按照國家關于十八屆三中全會，關于改革這個決定，談到的這個央企，進行深化，這個股份制的這個改革。那么國有大型商業銀行就是這樣的一個背景下，來推進這個深化改革這樣的一個大的一個思路。

記者：但是從我們接觸到的民營企業來看，其實他們有一種擔心就是說，我去持有你銀行的股份去參與你銀行的這種增發之類的東西，我可能在里面是一個很小的一個股東，我在里面可能，我無法保證我的發言權，這個問題你怎么看？

連平：這個中間要看怎么來判斷，一個呢就是說，如果說有一定量的資金投資，當然這個民營企業能夠投到國有大型銀行去的話，這個民營企業也是規模也是非常大的，能夠拿出很大的一筆資金進去。因為他進去的話，如果說只是占有很小的比重，在董事會中間沒有席位，我想作為大型國有銀行來說，也不會對她有太多的興趣。因為作為大型大型國有銀行來說，如果董事會中間有老外，有民營企業的代表，這對于他的董事會未來戰略決策更多有一些新的這種因素，有些差異化的思維，這個是很有幫助的。那么所以呢，應該是很大的民營企業才有這個可能進入這個董事會，有一個席位。那么如果說這樣的企業能夠進去的話，對他來說，一方面他他有一個穩定收益，因為這些大型國有商業銀行風險比較小。因為現在這個利率市場化了，存在保險制度也已經落地了，是吧？中小銀行多少還是有一點風險的。那么大型銀行呢，雖然我們不能說，大而不能倒，但是總的來說，大型銀行實力比較雄厚。所以呢，在這個中間的這些投入，應該說他的風險是相當小的。但是他也可以通過參與這個銀行，他也可以學到這個大型國有商業銀行在經營管理方面的許多好的經驗，對他也是有幫助的。他可以把他的一些更加這個靈活的商業性的，一些運作的方式，帶到這個董事會中間去。但是他也可以從這個中間學到許多東西。同時呢，作為他一家這個民營企業來說，他能夠成為大型國有企業的股東的話，這個對他來說，也是有一個品牌效應的，所以好處也是不少的。

記者：還有一個問題，其實我們看到上一輪銀行改革的時候，他是引入了戰略投資者。但是銀行上市以后，這個資產這個國家一上漲，而且效益提高以后，其實外國投資者，從這里賺了很多錢，包括美銀從總建行推出了，中國銀行業被稱為提款機，然后明天就有一種聲音說，造成了國有資產流失，這種。在這輪銀行改革的時候，咱們先不說這輪這種認識是不是理性，就在這輪改革的過程中，如何防止這種意識形態的東西來阻這種改革呢您認為？就是說怎么來對銀行的價值進行一個科學定價？好讓各方都比較能接受。

連平：首先呢上一輪出現的這個最終所謂的那些戰略投資者，最后是都拋售。四大國有銀行已經沒有境外的戰略投資者，這個現象呢，首先我個人的看法，我把他界定為這些基本上不是戰略投資者，還是財務投資者。因為從國際投資的這個經驗來看，一般占的比重5%、3%，甚至再稍微高一點的話，基本上都是財務投資者。如果說要是戰略投資者的話，那匯豐對交通銀行的投資他占到接近20%。開始的時候是19.99，那么現在可能就是19、18這個水平，有時有點波動，這種是比較典型的戰略投資者，長期穩定的持有。那么上一輪在這個危急情況下，因為這個可能2004年、2005年、2006年投入了，然后最后2008年發生了重大的危急。那么所謂這些財務投資者，最后由于他自己本身財務上的需要，那么同時呢，因為中國的銀行業又有不錯的一個回報，所以這些最終都貨幣了結了。當然貨幣了結中間有很重要的一個背景就是，他們獲得的這部分投資賺到的這部分錢是去解救他本身遇到的困難，是這么一個背景。如果說不是遇到這樣危急的話，我個人判斷可能還會有一批銀行會繼續的持有，不一定是全部拋售，會有一定持有。那么對這個問題呢，是很復雜的。在幾年前呢，這個2006年、2007年，到2008年、2009年這段時間，有過非常激烈的爭論。

記者：賤賣論。

連平：賤賣論這個問題有過三次的比較大的討論，這個批評的聲音是比較多的。對這個問題呢，我想作為業內的人來看的話，就是當初事實上這些外資機構，他的投入也是有比較大的風險的。話又說回來，沒有這些外資機構的投入，沒有中央政府的助資，我想根本也上不了市，重組也沒法完成。所以如果就是在那段時間，這個我們其他的投資者在我們的大型國有銀行上市的同時，他們一起參購買這個股票的話，他同樣也是貨幣豐厚的。所以從最初的時候來說，應該說中國的這個大型國有銀行的股票，他在賣給這些戰略投資者的時候，境外戰略投資者的時候，他本身也沒有賤賣，因為他是按照他的本身。

記者：當時的估值。

連平：估值，而且估值是比較高的，才完成了這樣的一個交易，所以我覺得呢在未來，可能還會有這樣的爭議，還會有這樣的批評的聲音，但是我想我們最終還是要按照市場化的原則、商業化的原則來處理這些問題，應該是一視同仁，是吧，都一樣。這個按照市場化，公平、公正、公開這個原則來進行操作，那么這樣就沒有什么更多的可以爭論的，有些爭論可能稍微給他分析一下可能道理上有站不住腳，只是心態不是很平衡而已。所以我覺得這個問題呢，在未來還是要通過市場化的方式來加以處理。(采訪/整理鳳凰財經李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