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交大金融學院副院長朱寧：地方債早就應該推出

2012年09月11日 19:25
來源：鳳凰財經 作者：李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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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財經訊 2012年9月11日至13日，第六屆夏季達沃斯論壇在天津舉辦，本屆夏季達沃斯論壇主題確定為“塑造未來經濟”。上海交大金融學院副院長朱寧在接受鳳凰財經獨家采訪時表示，地方債確實應該盡早的推出，只有地方債自動推出之后，地方政府才會考慮很多問題，像一個企業一樣，對自己的財務狀況更負責任，因為他只有對自己的收入和支出相對比較負責任的話，才有可能說達到一個長期可持續發展的階段。

以下為文字實錄：

鳳凰財經：歡迎朱教授來到我們鳳凰網2012夏季達沃斯的演播廳，首先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朱教授，今年以來我們看到央行對存款準備金率和基準利率已經進行了兩次調整，您咱們看這個頻繁的調整，它的原因是什么？

朱寧：我覺得很明顯，央行希望通過調整利率和調整存款準備金率來達到調整經濟的目的，在今年的上半年，兩個非常明顯的趨勢，第一個就是說整個中國GDP的增速在逐漸的放緩，作為貨幣政策里面的主要目標就是保證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央行肯定希望利用貨幣政策能夠刺激經濟可以重新回到中速或者高速發展的軌道，與此同時大家也觀測到前六個月，包括七月份整個CPI的增幅是越來越緩，于是我們前一段時間很擔心的通貨膨脹問題逐漸得到了一定的緩解，這樣也給整個央行在無論是調整利率水平還是調整存款準備金方面給了更多的政策操作空間，所以我們看到在今年的上半年，尤其是六七月份的時候，央行很密集的出臺了一些利率的下調，這肯定是為了實現能夠進一步的在短期刺激經濟，逐漸出現一個相對比較穩定的增長目的。

鳳凰財經：對于下半年您怎么看，下半年的貨幣政策會繼續的寬松下去嗎？

朱寧：我覺得現在的貨幣政策處于一個相對比較微妙的平衡狀態中，一方面我們看到我們對于整個中國經濟增速的一個放緩大家有了一種不同的看法，就是說可能有一些深層次的結構化的改革必須通過犧牲一定的經濟增長速度才能夠得以實現，第二方面也看到從八月份開始，前幾個月一直在持續放緩CPI的增幅，又開始重新抬頭，一定程度上跟整個國際糧食價格和其他的一些大宗商品的上揚是有關系。還有一個程度可能也是市場開始對于整個新一輪的財政跟貨幣的刺激政策產生了一些遐想，所以開始對進一步貨幣寬松產生了預期。

所以從這一點來講，無論從價格水平方面，還是從整個刺激經濟的利潤方面，我覺得央行現在的階段它可以操作的空間并不是特別大，我個人覺得可能無論是從利率水平，還是從存款準備金率調整的水平，我覺得也就是一次，最多最多兩次，所以不會有特別大規模的刺激和放松的政策變化。

鳳凰財經：我們看到央行的貨幣政策有一個特點，就是貨幣一放松馬上就出現一個經濟過熱的情況，貨幣收緊馬上經濟又出現一個下緩的趨勢，一個通縮階段，您認為造成這種原因是什么，好像走出了一個怪圈。

朱寧：這個其實在中國過去經濟20年的發展歷程中，其實都經歷了這么一個一放就亂，一管就死這么一個階段，我覺得這里面可能有兩個主要的因素，都是跟中國的經濟和金融體系的結構，和中國下一步的經濟跟金融一些的改革都是緊密不可分的。第一點就是整個中國的政府宏觀政策，對于整個全國經濟的影響太大了，因為我覺得在國外我們的中央銀行都是通過比如說利率，或者像在美國有美國的聯儲基準利率，來調整整個的融資成本，除此之外很少會出現特別大的，一個是定量化的寬松，比如說最近的量化寬松，那基本上是在一個相對比較非常態的情況下才實施的貨幣政策。

第二點就是說聯儲在對長期的利率經濟水平進行調整之后，它對于短期的利率水平并沒有強制的一個行政性的干預，所以很大程度上還是希望通過市場對于整個價格的結構曲線來發現或者來找到什么是一個合適的利率水平，什么是一個合適的市場上的融資成本。所以我覺得我們整個無論從央行，還是從財政，怎么能夠減少對于整個宏觀經濟的影響力，我覺得一點還是中國進一步深化經濟跟金融體系改革里面很重要的一點。

還有一點，我覺得中國的金融體系基本上是一個銀行為主導的金融體系，在銀行為主導的金融體系下面，很大程度上無論人民銀行還是現在的銀監會，很多的行政命令是通過對于銀行的窗口指導來實現的，又是一種行政化的操作，而在海外第一我們有很大的直接物資的市場，比如說債券市場或者股票市場，還有一種整個銀行除了在滿足合規的要求之外，并不在貨幣創造或者信貸投放方面對整個監管層負責，所以怎么能夠減少整個銀行體系，或者說間接融資對于金融體系的影響，同時大規模的鼓勵和發展直接融資，很重要一點無論是國債市場，國家的衍生品市場，還有地方政府的債權，還有高收入或者企業債券，我覺得這些新的投資的標的，或者新的投資產品，可能可以給中國的投資者帶來很多的投資標的，同時也減少了整個經濟對于銀行體系的依賴，一旦我們可以做到這點的話，可能我們整個行政這種對于經濟一管就死，一放就亂的影響力可能會逐漸逐漸得到改善跟調整。

鳳凰財經：那對于地方債這方面您怎么看，我們覺得地方政府可能在經濟下行的時候，常態能力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另外在中國地方是不允許自行放貸的，有幾個試點，但是還是由央行來發行的，如果說這個試點鋪開的話，整個都可以發行地方債的話，或者是中央放開地方去發行地方債，您認為這個風險如何？

朱寧：我覺得其實地方政府債務，無論我們叫地方債，還是我們現在說的地方政府融資平臺，其實是中國整個財政問題在今后幾年里面面臨的非常非常嚴峻的調整，大家知道在整個地方政府融資平臺，在2012年和2013年基本上會迎來一個整個原來債務到期的一個高峰，前段時間也爆發出了有一些地方政府因為受到財政壓力，或者是強力的推出一些房地產的刺激政策，或者是通過一些其他的方式來募集資金，所以這個問題是非常非常嚴重的。我覺得至于是不是應該推動地方債，其實地方債確實應該盡早的推出，這里面可能有三個方面的主要原因。

第一就是只有地方債自動推出之后，地方政府才會考慮很多問題，像一個企業一樣，對自己的財務狀況更負責任，因為他只有對自己的收入和支出相對比較負責任的話，才有可能說達到一個長期可持續發展的階段，我覺得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就是如果發展了地方債之后，地方政府對于土地出讓金的依賴可能就會少一些，不再有原來那么強烈的，要推動地方的土地價格跟房地產價格上升的趨勢，從這個前提下來講，可能會一定程度上緩解我們剛才探討的房地產市場上漲的趨勢。

第三點我覺得也是很重要的，是財務的透明度，因為你一旦面向社會公眾發債之后，你必須要向發股一樣，你要講整個地方財政狀況是什么樣的，我主要的收入來自于什么，我整個財政用于什么方面，我覺得這個對于提升整個地方政府的行政能力，還有就是保證了整個地方政府能夠更好的對當代的納稅人提供服務跟負責，我覺得都是一個很好的正面推動。

就像你剛才提到的，地方政府融資平臺，或者地方債的推出對于中國整體的財政狀況，財政健康度肯定是會有一定的影響，因為現在我們知道上海、浙江、廣東都已經提前試點，開始發行地方債，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在地方債剛剛發出來的時候，我們發現地方債的利息好像一點都不比咱們國家要高，也就是沒有任何信用息差，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呢？是因為國內投資者對于國內情況這么了解，都意識到中央政府不會放任任何一個地方政府因為自己對自己的財政管理不善而出現違約，也就是每一個地方政府的信用評級之后，其實都有堅實的中央政府的一個信用支持和信用提升，那么怎么可以逐漸的通過進一步的稅收改革，也通過進一步的司法和法制改革，怎么能夠逐漸讓市場意識到，這個事實真正變成說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各自為各自的財政狀況負責任，我覺得這一點非常重要，直到這一點解決之前，我覺得很大的風險是說地方政府的風險累積可能會逐漸、逐漸累積到中央政府身上，可能對中國整個中央政府的信用評級跟財政的狀況會產生影響，我覺得這個可能有時候因為法不責眾，我們講一個中央政府要監督這么多的地方政府，它很難做一個很好的協調跟監管，所以這可能是一個大家必須要關注的風險。

鳳凰財經：我想問一下，如果要解除中央政府對地方政府的這種背書，在稅制上是不是要先行改革？

朱寧：我覺得可能兩個很核心方面的改革必須要發生，尤其像主持人所提的，我們整個稅收制度，尤其是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對于稅收的責任權利義務三者之間如何協調，我覺得這點必須要梳理清楚。

第二點我覺得是法律上面的一個改革，就是原來我們地方政府從法律上來講它沒有這個能力去舉債，第二也不對自己的舉債違約付直接的責任，這點我們必須要從法律上來明確到底中央和地方政府在融資、投資和還債方面到底是什么樣的權利和義務。

鳳凰財經：具體怎么改會更好一點？

朱寧：各個國家的經驗其實不太一樣，在美國因為采取的是一種聯邦制的措施，所以基本上各個地方政府，比如說各個州政府，各個州政府的預算，各個州政府可以在自己的預算情況下來發債，各個城市政府還可以再在自己的城市政府，基于自己的各種基礎建設的項目，來用項目進行項目融資，同時以自己的其他財政收入進行擔保。

在歐洲這種其實相對就比較含混，因為在歐洲我覺得不像美國這種地方跟中央之間的關系這么明晰，前面我們看到的有一些其實歐債危機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為沒有很好的解決究竟政府對什么債務承擔責任，所以這個其實有各種不同的途徑，但我覺得整個方向就是明確地方和中央政府他們對稅收上面的權利和義務，這個方向一定要把握準確。

鳳凰財經：說到地方政府的信用，前段時間，現在正在醞釀推出的預算法，您怎么看它的狀況？

朱寧：我覺得預算法其實把預算或者把整個不同層次的不同級別的政府財政狀況放在一個法律大的范疇里面，其實我覺得是一個非常好的發展方向，就是整個中國無論是經濟改革進一步深化，還有整個中國法制建設進一步深化，我覺得都是非常重要和非常好的發展方向，但是我們也觀察在預算法的醞釀、討論和推出過程中，可能遇到了各種各樣的質疑和阻力，所以我覺得這個可能很大程度上也是最后取決于整個，第一是法律是不是可以得以順利的推出，第二就是在法律推出的前提下，整個執法和司法水平可能對于中國這個法律環境可能是更重要的。

所以這點我覺得是一個非常值得期盼的大的發展方向，但我覺得短期之內可能不會對，無論是地方還是中央政府有太大的直接影響。

鳳凰財經：比如預算法推出是不是它的立法機構的監督作用，應該更強化一些，但是中國的立法機構更附屬于政府機構。

朱寧：我覺得理論上應該是這樣，但我覺得這可能也是咱們法律改革進一步深化的一個很重要的風險

鳳凰財經：希望它能做好，謝謝朱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