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蝴蝶翅膀煽起全球海嘯？

2011年11月05日 01:46
來源：經濟觀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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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松祚

希臘出爾反爾，大概是數十年來國際貨幣金融歷史上最具戲劇性的故事了。帕潘德里歐為什么會選擇G20戛納峰會前兩天突然宣布舉行全民公投？連歐洲最接近希臘的人士也是目瞪口呆，一頭霧水。我以為至少有兩個原因：一是帕潘德里歐面臨的國內民眾壓力空前巨大，他的政府幾乎難以運作。過去一年多來，每當歐盟宣布新的危機救助計劃，希臘人民的反應都是罷工和游行，反對之聲日益高亢。10月27日歐盟最新挽救希臘危機方案公布之后，至少有65%的希臘民眾強烈反對。帕潘德里歐總理的政府和議會同僚們亦極度不滿。此時此刻，舉行全民公投盡管是一個風險極高的政治賭注，但如果僥幸過關，政府威信卻可以勉強維持。二是帕潘德里歐吃準了德國和法國最怕希臘違約或退出歐元區，一旦違約或退出，其傳染效應就將如海嘯一樣沖擊整個歐元區和全球金融。決定公投，有可能迫使歐盟重新考慮救助希臘的方案，特別是迫使德法銀行繼續大幅度削減希臘債務，放寬援助希臘的各種苛刻條件。

果不其然，決定公投消息一出，舉世震驚。歐盟內部立刻亂作一團，默克爾和薩科奇緊急召集帕潘德里歐飛往戛納，當面施壓兩個多小時。會談細節我們不得而知。不過，會談之后，帕潘德里歐沒有出席默克爾和薩科奇的記者招待會，而是直接飛回希臘。很快消息傳出，他可能辭職；數小時后，又傳出他堅決不辭職、并且打算放棄公投。事情變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可以肯定的是，默克爾和薩科奇一定是大為光火，極力勸說帕潘德里歐不要玩火，置歐元命運而不顧。與此同時，歐洲中央銀行第一時間決定下調利率0.25%，顯示新上任的行長決定改變特里謝的強硬路線，積極幫助歐元區經濟復蘇和挽救歐元。預計歐洲中央銀行可能改變頑固堅持不充當最后貸款人角色的立場，開始大規模購買歐元區債券。歐央行立場改變，可能是帕潘德里歐賭注所獲得的最大成果。

小小的希臘，猶如地中海的一只蝴蝶，它的翅膀煽動，為什么攪動了整個世界？難道希臘“蝴蝶”真的要掀起第二次全球金融海嘯？直到此刻，誰也沒有確定的答案，事情仍在激烈演變之中。

回頭再看歐盟最新的救助方案。新方案最多消除了歐債危機30%的不確定性，至少還有70%的問題沒有解決。

理由很簡單：其一，盡管歐元區私人銀行部門同意減計或免除所持希臘債務的50%，然而，一旦希臘真的宣布破產或違約，銀行體系所蒙受損失將要大得多，歐盟方案所規劃的1064億歐元新增資本金并不足以穩定歐洲銀行體系。其二，歐洲銀行很難在半年之內籌措到1064億歐元，因為投資者對歐元區銀行體系沒有信心。其三，歐盟決定將EFSF(歐洲金融穩定基金)規模擴大到1萬億歐元，然而，如何籌集如此龐大的資金，沒有明確的方案和路線圖。目前可供選擇的辦法只有兩個：一是EFSF發債融資，向國際金融市場融資，包括向中國在內的擁有大量外匯儲備的國家融資；二是向歐洲中央銀行借錢，兩個方案的實施難度非常大。其四，歐洲中央銀行繼續拒絕承擔“最后貸款人”的角色，是10月27日歐盟協議的最大缺陷或硬傷。其五，歐盟領導人依然不愿意承認希臘實際已經資不抵債或不準備讓希臘有序破產。債務危機爆發18個月以來，歐元區領導人總是低估債務危機的嚴重性。

沒有想到的是，新計劃發表還不到5天，希臘就爆出驚人舉動，政府決定就是否接受歐盟危機救助方案舉行全民公決。霎那間，全球股市再度風雨飄搖，歐洲主要指數跌幅接近5%，美國股市跌幅超過2%。銀行股票再遭重創，投資者對全球銀行體系的信心已經脆如蟬翼。屋漏偏逢連陰雨，幾天前，美國金融大亨掌舵的投資資金(MF　Global)因為投資歐債巨虧宣告破產，6億美元客戶資金不翼而飛，聯邦調查局第一時間介入。考慮到歐洲已有多家銀行瀕臨破產，人們不禁要問：全球是否會像2008年雷曼兄弟倒閉那樣，再次遭遇慘烈的金融海嘯？

毫無疑問，歐元區領導人持續嚴重低估了歐元債務危機的巨大殺傷力，嚴重低估了歐債危機的傳染性，嚴重低估了市場信心喪失的巨大破壞力，嚴重低估了歐元區內部協調救助的難度。18個月前，希臘債務危機“小荷才露尖尖角”，歐盟領導人沒有太當一回事，許多市場人士也沒有特別在意。他們認為，希臘只是歐元區之邊緣小國，GDP只占歐元區的2%，債務總規模只有3200億歐元，危機再厲害也不會傷筋動骨，危及整個歐元區的經濟金融穩定。事到如今，遙遠地中海的小小希臘，卻成了全世界揮之不去的“痛”。很大程度上，歐債危機已經成為不可收拾的亂局，已經波及全球金融體系，導致全球經濟“二次衰退”。

目前，歐元區實際上同時存在三個危機：一是債務危機，主要是希臘、西班牙和意大利。希臘的危機是資不抵債和破產危機，西班牙和意大利則是流動性危機或者暫時無法從市場融資；二是銀行體系危機；三是信心危機，據我了解的情況，德國、荷蘭等國政府內部實際已經制定了希臘破產、希臘退出歐元區和歐元區解體的預案。歐元區各國許多大公司和銀行亦制定了相應預案，以應對歐債危機可能出現的最壞結局。

戛納G20峰會能否挽狂瀾于既倒，給歐元區危機指出一條明路？給全球經濟指出一條明路？全球人民翹首以待。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國際貨幣研究所理事兼副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