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檀：改革必須有底線思維

今年的全國“兩會”正值全球貨幣逐漸收緊、新興市場債務大石浮出水面之際。

改革是主基調，但改革的前提是經濟增長不失速，不突破各方所能承擔的壓力底線。經濟底線就是，一定的經濟增速與就業，以及社會安全。

盲目樂觀者、過度悲觀者的信口雌黃不能輕信。

悲觀的言論從來都有，但沒有像現在這樣惶恐，連樂觀者也不能對債務、對資本回報率下降、樓市股市的波動視而不見。

一些激進的觀點希望畢其功于一役，這將是陷入地獄的開始。時間是個變量，當我們的改革方向正確時，我們就贏得了時間;如果改革的方向錯誤，越改革，時間越局促——沒有人希望倒數炸彈爆炸時滴答作響的秒表吧？

有前瞻性的政府、有目標的政府總是有底線思維。美聯儲很清楚，當經濟下行、就業參與率與就業率同步下降、通脹下行、股市與樓市低迷時，不是退出QE的好時刻。因此，美聯儲雖然放出退出寬松貨幣政策的風聲，但何時退出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也就是掌握在那幾個主要的經濟指標手中。

中國的改革也不例外，真實的就業率、通脹率、民眾生活水準的提升比例，金融風險的大小，與改革步驟密切相關。如果金融風險大幅上升，央行不可能維持緊縮的貨幣政策，對傳統制造企業的大面積衰退，民間實際利率的大幅攀升絕不能視而不見。

央行常是替罪羊，對經濟形勢心懷不滿的人指責央行的過度緊縮政策，這源于此前過度寬松導致壞賬上升。政策忽緊忽松，是因為不能遵循準確的經濟指標實行獨立的貨幣政策。央行需要獨立品格，以及專業的判斷力，一味澄清貨幣政策與股市無關是沒有效果的。

經濟穩健社會才能穩健，穩健的標志不是沒有企業破產，沒有城市破產，而是保障擁有一套正確的激勵機制，使高效率贏利的企業能夠在公平的游戲規則下脫穎而出。有時候，小范圍的泡沫崩潰、小范圍的破產，反而是舒緩整體經濟壓力的突破口。底線思維是不發生全局性風險，不發生全面崩潰，小范圍的企業破產不在保護之列。

沒有人能夠回答，在市場化經濟時代，為什么要讓所有的城市都不破產？為什么要讓所有的大型企業都保持高速發展直到無法維持。看看蘭世立的案例，看看無錫尚德的案例，政府插手個別企業的貸款與發展規劃，產生不可逆的全局性風險的概率大增。

中國銀行業已經事實上整體破產過一次，而后通過注資、上市、保持穩定息差等辦法，得到了拯救。現在銀行業的情況正在惡化過程中，拯救中國金融的辦法應該與此前有根本區別。

中國經濟之所以不夠穩健，就是因為太想穩健。盡全力不讓一個地方政府破產，不讓企業退市，不讓投資者體味風險，不讓央企感受改革的痛苦，用永不歇業的不良資產管理公司管理源源不斷的壞賬。政府主導的城市投資、新產業投資，往往效率低下卻能得到廉價資金。我們常常指責央行對銀行實行父愛主義，以仁慈之手大包大攬，推而廣之，央企、地方政府、地方上市公司，哪個又不是在父愛的庇護下？企業失去獨立品格，成為摧毀社會真實財富的推手。當企業劣勝優汰、生產效率越來越低，整體風險也就步步逼近。

底線思維應該允許破產出局，讓市場與法律顯示整肅的威力。

改革亟需建立底線思維，保持經濟不突破底線，允許個別企業破產，允許個別理財產品違約，嚴懲金融領域的欺詐者，嚴格以法治與信用建立正確的激勵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