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長要穩住 改革急不得

3月5日，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給出了上任后的第一份政府工作報告。

這是李克強作為總理向全國人大發表首次講話。他在兩小時的講話期間詳述了政府的各項意圖：承諾保持快速增長、抑制通脹、創造1000萬個新的就業機會、遏制嚴重污染和應對不斷增長的金融風險、同時轉變中國的經濟增長模式。

面對這份雄心勃勃的任務清單，分析人士給出了不同的解讀：有人疑慮看似相互矛盾的指標將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也有人認為改革和經濟增長可以相輔相成，如果改革措施得到合理落實，應會提升效率和長期經濟增長前景。

要搞懂中國政府今年真正的經濟目標和政策，或許只能在李克強做的2014年度《政府工作報告》（下稱報告）的字里行間里揣度出真意。

“字眼”

報告首先強調了經濟形勢的復雜，認為“經濟下行壓力依然較大”。發達國家經濟政策有變，即指美國退出QE帶來的外溢性會影響中國。新興市場經濟困難，不僅影響中國對這些國家的出口，也會因新興經濟體貨幣大幅貶值抑制中國對發達市場的出口競爭力。更重要的是，中國不得不消化此前經濟政策短視帶來的成本，再加上結構調整帶來陣痛，因而2014年中央政府會“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

中國人民大學信托與基金研究所研究員劉杉認為這里包含了決策層的一個潛在的邏輯，也就是在“穩增長”基礎上，再推進大范圍改革。

經濟數據也散發了“穩增長”的信號。

政府最終仍然給出了GDP增長“7.5%左右”的目標。這或許會讓改革激進派大失所望，“7.5%的增長目標向地方政府釋放了一個強烈的信號：雖然中央政府正在推動某些痛苦的改革，但它仍會保證特定的經濟增速?！痹蜚y行中國區研究主管李煒認為。

中共中央組織部在近期修改了地方政府官員的績效考核標準（將經濟增長的權重降低），與往年相比，經濟增速目標在地方政府層面確實將會有所淡化。大多數地方政府已經下調了2014　年的經濟增長目標，不過幾乎所有省份的目標仍顯著高于7.5%的全國經濟增長目標。

在瑞穗證劵亞洲公司首席經濟學家沈建光看來，這似乎也凸顯出新一屆政府在穩增長與調結構關系上面臨著艱難平衡，經濟結構轉型說易行難。

他說：“決策層維持經濟增速目標不變主要用意是保就業與提振市場信心。但是考慮到當前中國經濟運行情況，考驗似乎就在眼前。”例如，新年伊始，PMI持續走低、發電量回落、工業品價格與產量雙雙下滑等，一季度GDP可能已經接近政府增長目標下限。

李克強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又一次提到了“上下限”論，上限是CPI，下限是失業率和GDP增長速度?！吧舷孪蕖币约啊昂侠韰^間”論是中國在去年應對經濟下行壓力、創新宏觀調控思路和方式的實踐中提出的。

“上限就是物價總水平不能突破3.5％左右，下限就是經濟增長不能滑出7.5%左右、城鎮新增就業不能少于1000萬?！眹野l展改革委主任徐紹史3月5日做出這樣的解釋。

值得注意的是這三個指標的數字之后都加了“左右”兩個字，決策者使用這樣的模糊字眼和“增長目標具有彈性”這樣的新描述，留下了一些回旋余地。

這預示著只要CPI和就業不出現大的問題，7.5%的目標并不是不可調整的，但相信政府對這個數字下滑幅度的容忍仍然有限。對過快下滑的經濟增速對就業產生的影響，中國政府心中仍有深深的疑慮。

因為它必須為今年將畢業的730萬高校學生、以及每年逾600萬新增農民工創造足夠的就業機會。

除去上述原因，劉杉認為決策層將增長目標定位在“7.5左右”即是希望“防微慮遠，趨利避害，一定要牢牢把握發展的主動權”。

這里面包含了兩個含義，一是用發展來解決問題，緩解社會矛盾，即便下決心改革，也要給自己更多回旋空間。二是盡早為十年經濟總量翻番任務確定基礎，即向前趕，給完成任務打提前量，同時也為未來啃改革硬骨頭贏得時間。

工具

由于今年的主要經濟目標與2013年大致相同，字面來看，政府的財政和貨幣政策基調也基本保持不變。

政府將財政預算赤字占GDP　比重定為2.1%，較2013　年略有擴大，這或許是考慮到財政收入可能會因財稅改革進一步推進而有所流失；在貨幣政策方面，決策層保持M2　增速目標不變（13%），并提出要保持“穩定的”貨幣金融環境、引導社會融資規?！斑m度”增長。

基于具體國內外環境的變化和中國改革的需要，政策層面存在具體的變化。

穩增長上限在于通脹,但只要政府不大規模加杠桿,通脹就不會超預期上行。2014年通脹目標定在3.5%,與2013年一樣。政府工作報告提及,今年抑制通脹上升的因素較多,表明政府對通脹并不太過擔憂。

經濟增速往下,貨幣政策不松,輸入性通脹無虞,食品價格無擾動,意味著今年通脹將是溫和可控的。

劉杉說：“價格目標設定為3.5%，實際為適度進行政策刺激保留了上限空間。雖然物價總水平不斷上漲，但抑制通脹并非首要任務，政府擔心經濟下滑帶來通縮危險，為維持總需求，一方面適度提高居民價格預期，另一方面為增加貨幣供給埋下伏筆。”

“今年通脹唯一的上行風險在于需求端過快上行,造成實際產出長期在潛在產出之上運行,而政府大規模加杠桿是需求端快速上行的主要誘因。”國信證券在最近的一份報告中指出。

貨幣政策更為靈活。雖然強調穩健，但貨幣政策會更靈活，“要保持松緊適度”，即該松即松，該緊即緊。

“考慮到美聯儲年內退出QE可能性極大，為避免外匯占款下降導致流動性緊張，貨幣政策有下調存款準備金比率可能性，這是中國央行對沖美國貨幣政策的最現實政策工具?！皠⑸颊f。

財政政策定調為積極財政。積極財政政策主要體現在支出方面，安排增加13500億元預算赤字，通過擴大政府支出來增加總需求。

李克強在報告中提到“要加強財政、貨幣和產業、投資等政策協同配合，做好政策儲備，適時適度預調微調”。

這似乎暗示了，為確保經濟增長實現7.5%目標，政府不僅要通過財政貨幣政策調控經濟，也會在適當時機出臺刺激投資的政策。

有外媒評點，這位中國總理在花了約一個小時闡述刺激消費、擴大內需、轉變中國經濟增長模式等必備內容后，終于講到了要點：“把投資作為穩定經濟增長的關鍵”。

指望改革馬上就能帶來紅利的想法過于天真，無論是政府簡政放權，還是建設市場配置資源制度，本身需要過程，發揮效力更需要時日，而時間卻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

“鑒于近年來消費支出增速穩定，而出口預計只會溫和加速，信貸和投資如果出現任何察覺得到的放緩，幾乎肯定將把經濟增速壓低至7.5%以下，”凱投宏觀(Capital　Economics)經濟學家馬克·威廉姆斯(Mark　Williams)表示。

一方面，要壓縮過剩產能，政府投資或強化在改善基礎設施方面，4000億地方赤字，為政府投資提供資金；另一方面，李克強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沒有再提及對房地產價格進行調控。

英國《金融時報》評論員吉密歐（Jamil　Anderlini）說：“為了穩住一定的經濟增長，2014年中國政府或不得不依靠舊的增長引擎，并希望能趕在這些引擎失去動力前完成經濟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