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父給他取名“四立”,取“破四舊,立四新”之意,他懂事后竟然自作主張改為“世立”,因為不喜歡別人總是叫他“小四”。
初中畢業后,蘭世立被安排在烏龍泉礦供銷社,一干6年。因和兩個顧客發生爭執,對方一句:“你憑什么囂張?一輩子不就是個營業員嗎?”這句話深深刺痛了天性好強的蘭世立,他決定:繼續讀書。
最終,他出人意料地轉入武漢大學經濟學院專門為地方后備干部開設的“縣長班”。
蘭父給他取名“四立”,取“破四舊,立四新”之意,他懂事后竟然自作主張改為“世立”,因為不喜歡別人總是叫他“小四”。
初中畢業后,蘭世立被安排在烏龍泉礦供銷社,一干6年。因和兩個顧客發生爭執,對方一句:“你憑什么囂張?一輩子不就是個營業員嗎?”這句話深深刺痛了天性好強的蘭世立,他決定:繼續讀書。
最終,他出人意料地轉入武漢大學經濟學院專門為地方后備干部開設的“縣長班”。
蘭世立個子不高,一米六零,當著員工的面,屬于扔進入群里找不出來那種。
他在大學時,曾借相聲為身高自辯,名叫《高矮之爭》,此舉讓蘭世立成為武漢學生中的名人。他又對高個子的美國總統奧巴馬的魅力情有獨鐘,認為其魅力源于演講。這一點啟發表現欲強的蘭世立走上了一條“演講型人才”之路。
在一名熟識蘭世立的媒體記者眼中,“蘭世立五六個小時的演講根本不用演講稿,可連續進行70多小時的談判。”
而在東星高管看來,蘭世立并不是簡單的能說會道,而是相當有鼓動性。蘭世立曾說服在湖北團省委任處級官員的馬格勝辭職下海入職東星。
蘭世立曾公開的解釋是,“能夠忽悠也是一種能力。”
初下商海的蘭世立并不順利。25歲生日,他在日記中寫道:25年了,我第一次記起自己生日,朋友們希望我能成為一顆“巨星”,我希望自己的“東星”能成為一顆耀眼的“巨星”。
蘭的第一桶金的由來頗傳奇。他出差途中發現了打字機的商機,費盡周折地拿到國內還相當罕見的電子公司的注冊。又通過一位同學認識了IBM和康柏電腦臺灣地區的總代理,機緣巧合下憑借武功底子救下一名做貿易公司的朋友,倒騰電腦積累了足夠的貿易記錄,最終與聯想、海星一起成為IBM和康柏電腦在內地的三大代理商。
第一桶金為蘭世立完成了基本的原始積累,一年后,蘭世立的個人資產已經超過千萬。
1992年,蘭世立在武漢投資1000多萬開了一家集酒店與娛樂一體的“東宮”,從澳門專門聘請經理來,澳門怎么做我們就怎么做。“東宮”一炮打響,一天幾十萬的營業額。蘭世立乘勝追擊,又在漢口建了“西宮”。
蘭世立還注冊了多家外資空殼公司,利用國家的優惠政策買回大量免稅的高級轎車。1992年,26歲的蘭世立擁有包括總統級轎車及奔馳、寶馬數十輛,在武漢大街小巷轟動一時。
當時武漢各大銀行行長、政府要員都來借車漲身份。有人也認為,真正給蘭世立帶來第一桶金的正是從深圳走私高級轎車的勾當,這也導致了蘭世立27天的看守所生涯,由此可見蘭的行事風格:大膽出格、劍走偏鋒。
2005年,東星集團申請成立航空公司獲批。隨后他不可思議地以1.8億元的首付,簽下了由空客和GE商用航空服務公司提供的20架飛機大單,價值120億元。而此前,蘭世立得到了國際銀行以“無銀行擔保+賣方信貸”模式授予的百億元貸款,成為空手套白狼經典案例,一時業界嘩然。
即便之后歷經艱辛波折,談及當年的東星航空,蘭世立榮耀依舊,“所以,從事航空我不但不后悔,甚至覺得很驕傲和自豪,到今天我還是這么認為。”
即便之后歷經艱辛波折,蘭世立仍堅稱自己的管理并無大問題。“我在經營管理上這么多年來,事實上沒有失敗過,包括到現在如果他不對我采取流氓手段,把我關起來的話,我相信我是會成功,會更成功。”
“死都想過,世上再無不可想之事。”《總裁語錄》里記下了蘭世立這句話。
然而在經營航空公司時,蘭世立很多做法,在屬下看來有些不可思議。
開通香港、澳門航線后,東星航空一天一班,香港一班,澳門一班。有員工說這么定不現實,武漢市就這么大了,再怎么樣,即使不要錢也沒有人去了。上座率果然不高,一個飛機上只有三五個人的情況經常出現。但蘭世立要的是規模,每天香港、澳門各一班,照飛不誤,東星航空虧損嚴重。
為了進軍航空業,蘭世立一度借下高利貸。“他欠下的債務,不少是高利貸,利率甚至超過了10個點。這非常瘋狂。”有知情人士稱,東星內部有高管因不愿在高利貸的借款合同上簽字而辭職。
東星航空成立半年后,蘭世立通過拆借旅游業務的營收,在賬面上 “實現”了航空公司的盈利,他對外宣稱盈利630萬。
2005年,蘭世立風頭無兩,一方面航空公司驚艷亮相,另一方面他首次以20億元的身價,位列福布斯中國富豪榜的第70位。
“福布斯把我低估了。”蘭世立當時對媒體說,自己完全控股的東星集團資產在20億到30億元之間,每年還贏利5億元。
在福布斯通知蘭世立將其納入視野時,有人勸蘭世立不要去上福布斯富豪榜。原因有二:一是中國乃至湖北比你有錢的人不知道多多少,但是人家都沒去,你財務這么緊張還去搞這個,容易在商界樹敵;二是身價這么高,你交了多少稅?上榜后肯定會招致稅務部門的嚴查。
蘭世立并不在意這些。
蘭世立曾經希望,利用航空、旅行社、車隊以及景區鋪陳一個完善的產業鏈,利用兩年時間,完成地產、旅游到航空的交接,但是所有條線的燒錢速度均超過了計劃。由于違規貸款,農行將東星子公司告上法庭。
國家審計署來審查時,查出蘭世立多項資金挪用的違規行為,他隨后第二次被拘押。這次因地產糾紛而起的拘押事件成為了東星式微的拐點,它毀掉了東星的大部分未來。
蘭世立從看守所出來,回顧四野,左右蒼茫,一名公安廳官員對他說:“其他人被關押在看守所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有為他說情的。只有你蘭世立,沒有一個人為你說情。你沒有一個朋友?”
此后,東星再沒獲得過一筆銀行貸款,巨大資金量缺口都通過民間機構的融資來維持,蘭世立如履薄冰。
屋漏偏逢連夜雨。2008年,金融危機讓東星航空成本大增,龐大的資金需求讓蘭世立焦頭爛額。
當時東星內外交困,但蘭世立反而更為頻繁地曝光,他在央視頻頻放炮,不僅激怒了同行,也導致和政府關系破裂。
一個故交從電視上看出了蘭世立的困境:“做民企的,都是走在懸崖邊上,我理解那種擠壓感。我看他在電視上侃侃而談,其實心里在流血。”
正在蘭世立為資金問題一籌莫展之時,時任武漢市常務副市長袁善臘居中介紹其與以典當為主營業務的湖北融眾集團董事長謝小青結識。而這當時“救星”般的兩人,在蘭世立出獄后卻成為了他歸咎的主要對象。
后來的蘭世立堅信,讓東星步步滑入深淵的正是這場悄悄接近的“騙局”。同樣,在謝小青眼里,蘭世立是一個“壞人、騙子”。
有別于后來雙方勢同水火,一開始“急需資金”的蘭世立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樣,與老鄉謝小青著實度過了一段時間的“蜜月期”。
在謝小青的調侃中,當時為了躲避債主追債,蘭世立經常來謝小青的辦公室,“每次都把辦公室的冰淇淋都快吃完了,但從來沒有主動補買”。
2008年1月21日,東星與融眾簽訂借款合同,融眾先后借款1000萬、5000萬和1500萬,款項被用到東星航空業務上。而其中5000萬款項的來源讓蘭世立認為已經陷入了“騙局”,其稱這筆資金正是由袁善臘主管的武漢市經濟開發區財政款項轉借給融眾。
謝小青說,當時自己陪著蘭世立到處去融資,為東星航空的重組出力不少。蘭世立也證實,2008年12月底開始,謝小青為他引進國航空集團,倆人還一起到北京與中航集團負責人見面洽談合作事宜。
也正是此次借款,蘭世立與謝小青之間開始產生矛盾。
按照謝小青的說法,其與蘭世立簽訂的此次借款協定約定款項必須用于相關的地產項目,但實際上蘭世立用到了航空業務,他感覺被騙,于是他在當年4月與蘭世立簽訂東盛地產的委托經營合同。
2008年7月7日,蘭世立與融眾簽訂關于東盛地產的《股權轉讓協議》,約定東盛房地產股權以3.15億元轉讓給融眾。
在蘭世立眼中是金錢的誘惑讓謝小青將東盛地產據為己有,“因為這個誘惑太大了,當時是價值16億的資產,今天可能有30多億資產。”
然而,融眾卻不這么認為。15日后,一份《工商登記變更》出現,東盛地產主人已變為融眾集團。蘭世立稱此份協議簽名是偽造的,并報請工商局正式立案。
東盛地產易手,蘭世立再次試圖以這筆資金救活東星航空。然而,融眾在支付了8550萬元款項后即拒絕支付余款,謝小青表示,他們突然發現東盛地產的股權已經被質押或凍結。
在東星資金鏈極端吃緊時期,看電影成為了蘭世立精神短暫休息的方式。當時他晚上會睡不著覺,頭發也開始脫落。一名經常陪他去看電影的高管回憶:只有這兩個多小時的時間,他一句話也不說,就盯著銀幕。
現金流的突然中斷讓蘭世立救活東星航空的最后稻草落空。時至今日,蘭世立回憶此事依然認為,如果融眾按約借這筆款項,東星依然可以渡過難關。“如果3.15億元確實借給我了,我沒有還,愿賭服輸,東西就是你的。”
為了解決接踵而至的債務負擔,2009年1月7日,東星航空與中航集團簽署了“關于收購東星航空的意向性協議”。3月,湖北省長李鴻忠與中航總經理孔棟簽署了一份關于建設武漢航空樞紐的構架性協議。
但這份看似雙贏的協議,蘭世立卻并不滿意,這讓積極斡旋的政府陷入尷尬。8月東星航空宣布破產,在市場上被分批拍賣,拍賣參考價一降再降。
人們始終不能理解,處于生死關頭的東星集團為何拒絕中航收購,落至破產重組的局面。
2009年春節前,與朋友聚會,酒酣之際,蘭世立說,“你們等著看,2009年東星肯定有大動靜。兩個月后,蘭世立被傳在珠海機場欲出境被警方帶回武漢。
“房間遮光簾一直擋著,不分晝夜的開燈,整個人功能紊亂,經常是睡七十幾個小時,然后醒著也是七十幾個小時,在這期間我就被送往醫院搶救,因為心跳只有三十幾。”蘭這樣形容那段難熬的時光。
謝小青坦言,當時為了蘭世立,其通過中航集團一退休高層,幫蘭世立與中航集團搭上線,雙方經過了多輪談判后,蘭世立要求政府將本打算劃撥給中航集團的300畝土地及武漢市龜山腳下的洗馬長街50畝地交給東星集團開發,并在重組合約簽約前就將相關手續辦妥。對此要求,武漢市政府無法滿足,最終蘭世立拒絕重組,而東星航空當時的融資渠道基本被堵,公司最終走向破產。
對此,蘭世立則稱,上述授權委托是在政府部門要求下做的。而后續與中航集團的談判只進行了一段,“未全程參與”。
2010年4月,蘭世立被武漢市中院以逃避追繳欠稅罪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四年。
獄中的蘭世立,被視為頭號監管對象。“監獄外的人探視任何服刑人員都沒有見蘭世立這么難。”上述知情人士坦言,按規定,犯人服刑期內,直系親屬可以探視會見,其他親友原則上雖不讓會見,但只要有一定關系或方式,也可以見到。但這一規定對蘭世立執行得特別嚴格,除直系親屬和律師外,在蘭世立服刑期間,其鮮少見到其他親友。
“在監管時,有幾個同樣服刑的人員會經常關注蘭世立的動態,與其有關的事情都是監區一把手主抓的重要任務。”上述知情人士透露,除了直接看管的干部外,其他監區內的普通管理人員都盡量不跟蘭世立接觸。
蘭世立在獄中舉報前政府官員引起外界嘩然時,東星航空原副總裁馬格勝發表博文,駁斥蘭世立舉報信,并曝光蘭世立融資作風激進,稱“東星航空從籌建到破產前的全程,都是靠民間借貸維持”。
耐人尋味的是,這個蘭世立的“叛部”正是當初其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下海的那位處級官員。或許在他眼中,蘭構建的夢想與他當初憧憬的已相去甚遠。
2011年3月,服刑期間的蘭世立,在高度精神壓力下對外傳出一份《遺書》, 在遺書中,蘭世立矛頭直指武漢的個別官員編造了謊言,強令東星破產。有人認為此舉是“血與淚的悲情吶喊”,也有人認為蘭企圖借輿論壓力換自由。
或為最后的孤注一擲,遺書曝光之后,東星集團謹慎召開記者會,宣布將行政訴訟起訴民航中南管理局,申訴蘭世立無罪。隨后廣州市白云區法院正式受理此案。蘭世立代理律師嚴義明對案件的結果不持樂觀態度。“但重要的是,得讓公眾知道,蘭世立遭遇了什么。”他強調。
入獄之后的蘭世立被羈押在武漢市第二看守所110室,這里囚禁過南德集團前董事長牟其中,也囚禁過德隆系掌門人唐萬新。商界的梟雄到了這里,都成了困獸,死囚們帶著腳鐐從身邊經過,目睹一批批人被押送到刑場。牢獄之災消磨的不僅是銳氣,還顛覆了他們對人生整個的思考。
2007年,蘭世立曾與王石等人看望監禁在此8年之久的牟其中。而牟在得知蘭世立的經歷后,一度表情復雜,說不出話。鐵窗之內的蘭世立或許可以意識到自己與牟其中奇妙的契合:三年之后,他身陷囹圄,與牟一樣著述寫作,唯一不同的是,他書寫的是過去,而牟其中寫的是當下。
從“遺書”到《東星十八年》,從舉報官員到案件舉證,一切都能看到蘭世立的策劃,有節奏的通過家人將其聲音從獄中傳出,每一次發聲都在提醒人們蘭世立終究不是甘于寂寞的人。
事實上,在獄中,蘭世立的領導欲也一度得到發揮——鐵窗之內他仍被稱為“蘭總”。在服刑期間的慶新年活動上,他還作為總導演,教大家跳江南style。訂閱了20多份報紙,撰寫了400多萬字的書稿,還想了不少商業項目,這些都為出獄后不至于落后于時代和為東山再起打下基礎。
出獄之后蘭世立雖官司纏身,但聲名在外。其口中那些項目與一些中國商界一些名字聯系在一起,王石、汪潮涌、李國慶……。企業家落魄后能讓眾多大佬支持其東山再起,顯然能博得更多版面。
王石對與蘭世立的聯系并沒有對外反駁或證實,而王石本人也確實去探望過服刑中的蘭世立。
“我是代表企業家朋友來看你,這些人都有誰我就不說了你也知道。你的命運就是我們的命運,進監獄不要緊,也是一種磨礪,人生就完整了。我們大家都支持你,不止是現在,未來也同樣支持你。”蘭世立如是復述王石的話語。
蘭世立在出獄之后也拜訪了這些朋友,合作與資金支持的傳聞不脛而走。“為人、能力及項目。缺一不可,不然誰會這么支持你。”
蘭世立與政府的關系就更讓人玩味。即使經歷了18年的“摔跤”,蘭依然堅定地認為,很多事情不能與政府妥協。“這幾年我也一直在思考,如果當時能妥協,結果是否會更好?其間也一度動搖、隱忍,但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結果。
“今年過年竟然有一些官員給我打電話拜年,很有意思,省里市里甚至部委都有人給我打電話,看來我蘭世立還沒被忘記。”
同樣,蘭世立對于外界所說政商不睦導致破產并不認可。“我從零開始到資產數十億上百億,政府關系不好怎么可能?”
“我不是基督山伯爵,我如果糾結于復仇,那是在浪費生命。”《基督山伯爵》,這是蘭世立在監獄里最愛讀的小說之一,但他不認為書里有自己的影子。
盡管不愿意將之稱為 “復仇”,但在四年牢獄之災過后,蘭再次在武漢,個他的崛起之地與傷心之地,攪起了一場風暴,逼迫他的兩位“仇人”不得不倉促應戰。
數年前,蘭世立去法國出差,他一定要住18萬元人民幣一晚的巴黎四季酒店。出獄后,蘭世立住在湖北省高院附近一個沒有星級的小酒店里。
“我不是要東山再起,而是要超越過去。”蘭世立依然狂妄。他認為,不是自己高調而是企業成功的讓他沒辦法低調。“與眾不同會讓人覺得張狂,我求的就是與眾不同。未來一樣。”
蘭認為,出獄之后的商業環境變化并不大。“航空就是國進民退;旅游行業雖然有了去哪兒及攜程等,但大都同質化,旅行社又是簡單的掛靠,整個市場份額并沒有擴大多少,只是分的人多了。”
他覺得市場在等他。
當蘭世立躊躇滿志地再出發之時,事情卻并不如預期中順利。
8月18日消息,湖北省高院近日開庭重審東星訴融眾股權糾紛案件后,宣布維持原一審判決。蘭世立再度敗訴。
得知這一判決后,蘭世立在微博大呼:“天理何在???湖北高院再次冒天下之大不韙,置最高院二審裁定而不顧,一錯再錯地維持錯誤判決!”
蘭世立或許還是會做一次堅持到底的“基督山伯爵”,不為了“復仇”,也為了未來的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