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稅：窮人VS富人

如今的富人收入越高，越有資源和關系偷逃稅款。由此形成的工薪階層成納稅主力，很多富人可以逍遙法外的怪象，不僅加劇收入分配不公，并且導致了富者愈富，窮者愈窮

文/本刊記者 王曉慧

6月9日，國家稅務總局發(fā)出《關于進一步加強高收入者個人所得稅征收管理的通知》，要求加強對財產(chǎn)轉讓所得、利息所得、股息所得、紅利所得、經(jīng)營所得等高收入者主要所得項目的個稅征收管理。

近幾年來，圍繞個稅交納的“貧富倒掛”現(xiàn)象，以及個稅集中在工薪階層而造成的“殺貧濟富”爭議，使得“富人納稅太少”成為一個焦點性話題，但凡每次有關納稅尤其是個稅決策調整時，都會拿出來集中討論一番。

誰是富人

對于個稅，有人戲言“該收的收不上，不該收的‘挖地三尺’”，“管住了工薪階層、管不住新生貴族”。其背后的稅收監(jiān)管“逆調節(jié)”現(xiàn)象值得關注。而且，這種現(xiàn)象并不單單存在于某個地區(qū)，幾成普遍事實。

誠然，納稅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作為占有社會資源更多的富人，從道義與責任上講應當承擔更多的納稅義務，這也是世界各國的通行征稅原則。尤其在當下中國基尼系數(shù)不斷拉大、財富初次分配“二八現(xiàn)象”趨勢明顯的情況下，公眾與政府更希望通過納稅對財富進行二次調節(jié)，盡可能達到傾斜于困難群體與加大公共服務投入的宗旨。

《關于進一步加強高收入者個人所得稅征收管理的通知》的精神是可取的。問題是，誰是窮人，誰是富人？這是首先需要明確的問題。

國稅總局6月9日發(fā)布的《通知》繼續(xù)強調了年收入超過12萬元的個人要主動申報。年收入12萬元似乎可以看做是有關部門認定的低收入與高收入的一個分界。

對此，清華大學經(jīng)管學院會計系教授、系主任陳曉直搖頭，他說：“中國稅務部門到現(xiàn)在還沒有掌握真正的富人是誰。以12萬元為界，頂多說他們是掌握了普通工薪階層中的富人。他們把真正的富人又給漏掉了。真正的富人是掌握一定資源并利用資源生財?shù)娜耍热鐡碛忻旱V的，大規(guī)模炒房的，擁有大量房產(chǎn)的，等等。”

按照陳曉的分析，年薪在12萬元，甚至幾十萬元的人，大部分是典型的“中國式中產(chǎn)階級”，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是“房奴”、“車奴”，他們連失業(yè)都不敢。一旦失業(yè)，極有可能“破產(chǎn)”，因為沒有了收入，貸款卻還是要還，“資不抵債”的現(xiàn)象隨時會出現(xiàn)。

加大對真正的富人征稅力度，陳曉認為在現(xiàn)有的環(huán)境下，操作起來難度比較大，“中國富人的收入不透明，而國外富人的收入是透明的。”

更何況，如今的富人收入越高，越有資源和關系偷逃稅款，由此進一步增加其財富集聚的速度。由此形成的工薪階層成納稅主力，很多富人可以逍遙法外的怪象，不僅加劇收入分配不公，并且導致了富者愈富，窮者愈窮，對此，社會顯然不能熟視無睹。我國納稅主體稅負畸輕畸重，工薪階層稅負過重，而所謂的富人履行義務過少。

富人逃稅空間大

“加強對高收入人群進行征收管理”的提法并不是第一次，但是，效果似乎并不那么明顯。怎么加強？又如何監(jiān)管？中國富人階層偷、逃和漏繳個人所得稅的現(xiàn)象依然非常嚴重。

我們經(jīng)常看到一些企業(yè)老板開著豪車，住著豪宅，出入高檔娛樂場所，但他們繳納的個稅卻還沒有普通百姓多。做法很簡單，他們大都把自己的個人消費轉移到公司的賬目上，自己花的錢由公司賬上出，而個人賬目收入可能還不到國家規(guī)定的繳納個稅的底線。

有點財務知識的人都知道“企業(yè)招待費”這個支出項，列于企業(yè)管理費用之下，根據(jù)企業(yè)所在的行業(yè)，稅務部門會給一個招待費比例，以企業(yè)的銷售額為計算基數(shù)。這個科目的報銷范圍比較寬泛，多種費用都可以報銷。這就給了企業(yè)主方便，他們可以把自己的日常開銷都通過這個項目報銷。

除了日常開銷，會計科目還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老板的房子和車子，這些私人財產(chǎn)可以列入公司的固定資產(chǎn)。如此看來，企業(yè)老總可以不需要“工資”，從而規(guī)避掉個人所得稅。

除了企業(yè)老板，還有這樣一批人，他們比老板還要厲害，擁有不菲的收入，無須在賬目上做任何手腳，照樣不用繳納個人所得稅。

孫小姐是記者采訪過的一個炒房客，在她眼里，這世上再沒有比炒房更好的投資了。別看她只有26歲，卻已擁有七年炒房經(jīng)驗，手里始終保持擁有30多套房產(chǎn)鑰匙。“房價漲得最厲害的時候，我前一天買，第二天就可以加價掛賣掉。就算這次宏觀調控房價有所下跌，我依然是穩(wěn)賺不賠。”幾年間，孫小姐從一個售樓小姐一下子成了自己說了算的老板，手里的本金也已從最初的十幾萬元翻了幾十倍，達到了幾百萬元。

即便趕上多次的征稅調整，孫小姐也沒有任何擔心。賣房需要繳納的主要稅種無非就是營業(yè)稅和所得稅，其中營業(yè)稅最多為房價的5.55%，個稅為房價的1%，加起來也不超過房價的7%，與炒房收益相比仍是小數(shù)目。

7%，月入萬元的工薪階層所繳納的個稅比例都比這個高。

有數(shù)據(jù)表明，在中國，人數(shù)不足20%的富人們占有存款比例達80%，但其所繳的個人所得稅僅占總量的不到10%。富人逃稅的嚴重性由此可見一斑。富人大量逃稅不僅造成了國家稅收的巨額損失，還使得個人所得稅的調節(jié)作用完全失效，致使富人更富，窮人更窮。

制定什么樣的管理辦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執(zhí)行，如何監(jiān)管，不能讓個人所得稅管住窮人卻漏了富人。

美國富人是個稅繳納主體

國外的個人所得稅是如何征收的？

高收入者是美國個人所得稅納稅的主體。據(jù)統(tǒng)計，年收入在10萬美元以上的群體所繳納的稅款每年占美國全部個人稅收總額的60%以上，是美國稅收最重要來源。也就是說，美國政府每年巨大的財政來源主要是占人口少數(shù)的富人繳納的，而不是占納稅總人數(shù)絕大部分的普通工薪階層繳納的。

對普通家庭而言，美國有完善的返稅機制。

溫老師是個旅美學者，經(jīng)常往返于中美兩國。他告訴記者，美國的個人所得稅是按家庭實際支付能力征稅而不是按總收入征稅。個人所得稅在總收入扣減家庭必需的剛性支出后的基礎上征收。個人所得稅制度的如此設計，充分體現(xiàn)了量能征稅的原則。

剛性支出幾乎包括一個家庭過去一年的所有消費，比如房屋貸款、看病費用；此外，如果家里有孩子，特別是對于低收入家庭，還有額外補貼。一對年收入1萬美元左右、帶兩個孩子的夫婦，應納聯(lián)邦所得稅額為零，還可獲得4000多美元的低收入稅收補助。17歲以下孩子每人每年有1000美元的“兒童抵稅額”；如夫婦雙方都工作，孩子送幼兒園或請人看管，可以有“照顧兒童抵稅額”；孩子長大上了大學，還會有“高等教育抵稅額”，等等。

美國稅收政策中心在一份評估報告中指出，2009年美國共計有47%的家庭不用繳納個人所得稅。這些家庭有的是因為收入過低，有的收入不低但他們享有足夠抵稅額、扣減額和扣除額，因此免繳個人所得稅。

很多美國普通的納稅人每年報完稅不僅不用繳稅，最后還能得到一筆退稅。但對于富人而言，征收的稅率還是相當高的，據(jù)記者了解，2010年美國個人所得稅的最高稅率將從2009年的35%改為3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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